第九百二十一章 两败俱伤

    石青因而手上突然传来的温柔触感而轻轻的一愣，转而抬起眼来看着跟前的小玉。

    她的性格本便并不外放，在这样直抒胸臆过后又做出这样大胆的举动，对于她来说已经是极为大的突破了，当即只看着她的脸腾地一下便涨红了，但却不敢如同往日一般低头遮掩，只是固执地抬起眼来盯着他，好似如果不这样的话他就无从相信她的确是真心实意一般。

    一瞬间，他的心也就此一点点地软了下来，然而想到自己方才所做出的决定，他又只能轻轻地一叹。

    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好姑娘，需要有一个稳定可靠的男人来伴随着她，而自己显然是不够格的。便是他如今回心转意，想要努力地变成她所需要的样子，也已经……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

    他在心中兀自重复了几遍，末了也只轻轻地一笑，一点点，一点点地将她的小手从自己的指缝中拨开来，一边几乎不敢扭头去看她面上那恼怒的神色，只轻声道了一句，“对不起……未来的日子，我怕是不能够陪你好好活下去了。”

    小玉怔怔地看着跟前的少年，那愤怒的心情仅仅维持了几秒钟，便好似自他那别有深意的话语之中猜到了什么一般，一边瞪大了圆滚滚的眼睛看着他，有些轻微的愣神，“你……”

    后头的话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因而担心，她只要这般说出来，就会变成现实一般。

    然而纵然是她的心中再如何不愿意，跟前的石青却已经苦笑了一声，对着她点了点头。与此同时，那紧咬着的牙缝之中，依稀有黑红的血光透出，转而好似越积越多一般，最后终于积攒不住，自嘴角边一线而下，星星点点地落到了衣襟上，看起来好似点点簇簇的桃花，鲜艳得让人心惊。

    宦娘抬眼的时候正看到当前的情形，只是轻轻的一愣，而后好似突然间明白了什么一般，形同癫狂地指着他，往常那婉转的音色如今因为恐惧和虚弱已经如同恶鬼一般，“你真狠，你真狠，你居然在明知道有毒的情况下，也到底还是喝了那残酒……小石头，你真是我教出来的好师弟！小石头！我只恨当初自己为什么心软，没有早点对你赶尽杀绝，才让你有了反扑的机会！我恨啊，恨啊！”

    她如何能够不恨？她此前所筹谋了那样多，所计划了那样多，做过那样多的坏事，甚至还杀了人，一切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为了让那个高高在上的神武侯大人爱上自己而已，然而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一切都好似瞬间就已然变换了模样。她原本只是想要达到那个目的，最后却因为此又被卷入一个又一个的漩涡里头，看似好像对自己的前进都有所帮助，她的地位也的的确确越来越高。然而，仔细回溯起来，她才发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最开始的目的越来越远了，但却又被各方因素推动着这般继续往前走去，没有回头的余地，也无从拐弯。一切都由得那个男人一手掌控，所以他才会对于明显摆着有异心的自己这样宽容吧。

    然而待得她真正想明白这些问题的时候，却到底是已经来不及了。

    她只是简单地一点脑袋，便能够感觉到四周的场景就此虚晃，好似自己永远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定点一般，也逐渐地已然看不清眼前的人，只余下一把嘶哑的嗓子还在颠三倒去地骂着，“你个叛徒！你个叛徒！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认识你，我从一开始就应该把你杀了！杀了！杀了！”

    后头的语调越发高亢起来，而她的双目如今已经变成了血红色，更像是从地狱里头爬上来的恶鬼了。

    一旁的小玉以全身力量支撑着石青不断往下沉去的身体，听到她这等咆哮，只抬起手来以袖口愤愤地抹了一把面上的泪水，大声地吼道，“分明都是你自己做的孽，如今却怪到他的身上来？若不是你贪心不足，又积怨太深，又如何会连累他至此？他从前是那样一心一意地待你，最后走到这等地步，难道你就没有错吗，难道你就不应该死吗？”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也依然有些哽咽，“我恨你，宦娘，我恨你，比你恨他还要深。如果这个世上从来没有出现过你，他现在即使落魄，也决计还活得好好的。我恨你，是你害了他！是你！”

    她实则对于跟前的女子也是有过嫉妒的，在他夜中声声唤着“师姐”的时候。

    她那时候心中就在想，能让石公子这样心心念念牵挂着的人，又该是个是什么样的女子？她不明白，也不敢去问，只能偷偷地在心中构筑着她的形象，一边也在心中无比清楚地明白，自己无论如何都到底还是变不成那样的人的。

    所以，如今她在看到他此前记挂着的女子居然是这样形象可憎的时候，才会那样的生气。

    那个女子，若真的是她此前想象中的那样千般好万般好也就罢了，可她分明便是那般骨子里自私冷漠的人，将他人的性命视为草芥，甚至这样明目张胆地让小石头赴死。她当时在屏风外听着的时候，都觉得一阵心惊，引得胸口发闷，几乎想要马上冲进去，却又觉得不到时候，又怕自己会遗漏什么重要的内容，所以才强忍着在外头窃听了下去。

    然而这样的时间是多么的难捱啊。她亲耳听着自己喜欢的男子如此迁就她，即使在见识到她的那副原始的嘴脸以后，他依旧还是决定赴死。

    当时的她，只紧握着自己的拳头，强自按捺下性子听着，待得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掌心早已经被指甲掐出了一排深深的红印，然而她此前却丝毫没有察觉到疼痛，可见那时候她心中的怒火已然烧到了何种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