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楹又示意想要行礼的人不必行礼小心惊扰了睡觉的人,之后就放缓了步子,挨个床铺探望起这些受伤的人来。
朱楹出门虽然带了太医随行,这些太医也带了一些药丸、药膏,可谁料想会有人在苏州城造反?这些药丸药膏当然不够用;虽然又从全城医生搜集药物,但许多已经被苏州卫的将士拿走了,都是用来救命的,朱楹也不能让苏州卫的将士把药再交上来,因此这些侍卫护卫的药并不够,许多人只能分得少许药膏,不论止疼还是治伤都不够,许多人即使躺在床上也疼的要命,只是装作无事。
朱楹瞧见他们这样,更加伤心,见到重伤的人就轻声安慰,残疾的人更是红着眼圈小声说话。这样转了一圈,来到李行校床前。
他见到李行校时神情一怔,曹子玉忙上前小声说了几句,才知晓是苏州本地的警察,蹲下在床头小声安慰几句,想着他是苏州本地人,又道:“李警察,你放心,你既然因为孤受了伤,孤一定不会亏待你。子玉,拿一千贯钱来,孤要酬谢给李警察。”
“此外,孤一定上表请求陛下加封你世袭的爵位,至少一个从六品的簪褭爵。”朱楹又道。
“多谢殿下。”李行校与父亲李九成赶忙谢恩。虽然这并不能弥补李行校失去手臂的痛楚,但起码代表王爷并没有将他们弃之不顾,心里也安定了些。
朱楹正要再说什么,目光在帐篷里扫了一圈,见绝大多数人都是醒着的,几乎没有人睡着,而且似乎因为听到了他刚才对李行校说的话都盯着这边。朱楹于是站起来,朗声对众人说道:“孤府里的侍卫,战死的必有抚恤,你们等回了京看孤的动作便好,孤也不多说;凡是残疾的,今后吃双俸,儿子长大后可以补进府里当差,若是不愿在王府当差的孤给他们找其他差事,回京还有别的赏赐。受伤的一律加半年的俸禄,官升一级。”
“百夷卫的将士,凡是战死之人孤有一千贯的酬谢相赠,孩子年幼的另有赐予,独子死后父母孤苦无依的,孤接到王府养老送终;残疾之人也各一千贯钱,孤也保证他们能再找到差事;受伤之人赐一年的俸禄,而且孤在奏陛下的奏折中着力提起,必使陛下有所封赏!”
“多谢殿下。”在场的人中受伤的赶忙谢恩,可残疾的却没太大的反应,只是例行公事般谢了恩典。又有人想起战死的亲友,心想不论你如何封赏都换不回来他们的命,不由得又黯然起来。
朱楹见他们这幅表情,也再次想起那些战死的侍卫,心里也不好受起来,有心要说什么,可又觉得说什么都没意义,只能叹了口气,转身离开这间帐篷。
“王爷。”曹子玉忙追了出来,又要劝慰朱楹。可没等他的话出口,就听朱楹十分生气的骂道:“你在这里做什么!瞧着这么多人死伤心里高兴!”
曹子玉忙抬头看去,就见到唐景羽与莫离双脚之间连着布练,在几个苏州警察的“看护”下站在不远处。昨晚反贼被打退后朱楹就命人将他们二人捆起来,听曹子玉的劝谏后又交给苏州府的警察看管。不过虽然他们被看管起来,也确实是人犯,可因有戴罪立功的举动,最后怎么处置不好说,警察也没太难为他们。他们身上也有血迹,也受了伤,大约是想来找医生要药治伤。听到朱楹的话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跪下。
朱楹还要再说什么,曹子玉忙拉住他劝道:“王爷,他们虽然原为白莲教之人,但这两日幡然醒悟,也算改过自新,王爷还是不要再责骂。”又小声说道:“王爷,处置他们只有陛下能决定,若是因您的话让他们自尽了,陛下定然会怪罪。您就不要增添过错了。”
“哼哼!”听到他的小声劝慰,朱楹不再说话,从他们二人身旁隔着二三丈绕过去。曹子玉连忙跟上。
等他们走远了,唐景羽才站起来,揉了揉膝盖,苦笑道:“幸好没有让咱们一直在这儿跪着,不然就要又添一处伤了。”
“唐大哥你还笑得出来!”经过昨晚唐景羽杀相远红之事,虽然莫离同他和解,但终究不能和从前相比,说话也不再恭敬。“安王对咱们这么愤恨,早晚要把咱们整死,咱们不如自尽。”
“我是绝不会自尽的。”唐景羽说道:“酿成这么大的事情,虽然最后多半会被处死,可我也绝不自尽。只要活着就有希望。那怕被贬到最荒无人烟之地也有希望。”
“那就不自尽。”唐景羽不愿自尽,莫离也不会自个一人自尽,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帐篷,问道:“那现在做什么?进去讨药?”
“殿下已经那么说了,还怎么讨药?好在咱们的伤都不算重,自己将养也可。”唐景羽说过这句话,又对身后的警察说道:“我们要去放置尸首之地看一看,烦请几位带我们过去。”
几个警察商议一番,觉得又不是什么要紧的地方,就答应了,带着他们向安放尸首的地方走去。
来到那里,正见到几个人将一些尸首放进棺材里,另一些尸首扔在一辆车上。这辆车已经装满了,就要被拉出去。见此情形,唐景羽忙叫了一声:“慢!”
车夫回头看了一眼,见他这幅装束却还能在外活动,有些惊讶,摸不准身份,但还是停下了。
“多谢。”唐景羽道了声谢,走到车旁开始扒拉尸首,不一会儿从中拉出一具尸首来。
“相兄弟,我也是没有办法。我知道当时曹子玉就在外面,若是不马上作出处置我就连戴罪立功的机会都没有,那样我的妻女也活不了。而且你既然都说了不在意妻儿的话,多半也劝不过来,我也只能那样做了。你不要怪我。”
唐景羽对着相远红的尸首啰里啰嗦说了许多,最后说道:“你的尸首,我会想办法安葬;你的妻儿,若是与我流放到同一个地方,也会照看。至于其他的,等我死后,咱们再在一起说道吧。”
说完这话,他同警察说想要安葬这具尸首。警察有些危难,但见他与这具尸首都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害怕不答应会导致严重后果,也就点头答应。
唐景羽松了口气,又想起在京城的妻女,心里想着:‘也不知她们现在怎么样了,陛下会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