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粮的事情,都在叫苦,好几家都拿不出东西来了。
至于药材,镇上的几家药铺早就关了门。
现在可好了,粮食来了,药材也来了,大水在缓退,他们终于熬过了元平三十六年这场大灾。
马车进城里的时候,章杏等人正忙活着这一日粥棚的收尾事项,听得刘三斤的咋呼,棚子里的人都跑出去了,就连素来沉稳的孙宝珠也不例外。章杏一个人在棚子,听着外面百姓的各种呼声潮水一样起落,她眼圈竟也有些发涩了。
然后出去,马车正缓缓过来,天边正被晚霞染的一片通红,倒映着车马人影,仿佛画里的景色。粥棚的后面是巡防大院,大院早清理了出来,用来放置镇上大户们拿出的粮食。只不过如今里面已是空空无几。
穆宇是领队,平日最好做些招花惹草的事,原本的十分风流在人们的感恩呼声里竟是变成了仪表堂堂一派正气,对周围小娘子花姑娘目不斜视。顾惜朝刘翼在车队后面,刘里正陪在他们身边,一张老脸真是喜开了花。
不过章杏心细,发现随车的护卫有些不对劲,脸上身上远不如他们周身发出的气势辉煌。所有人都盯着粮食马车,鲜少有人看这些。她再看穆宇,发现这小子脸上多了一道血痕,只是不深,这厮又捋了几根头发下来遮盖,不仔细些还真看不清楚。近了些,她又发现马上护卫青衣上点点的暗沉分明是血渍。刘翼跳下马时,腿肚子狠狠哆嗦了一下,行走之间也不如从前利索。
至于顾惜朝,他除了看起来黑些瘦些,疲倦些外,表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
眼下江淮一带匆忙之间能拿出这么多粮食药材的也就只有淮阳晋安盂县等几个富余县试,别处都太远,那盂县就相当于顾惜朝的第二个窝。这几车东西,章杏不需要多想就知道是从盂县拉来的。
这时节的粮食药材比金子还要重要,盂县再富余,这些东西仍是顶顶重要,他们也等于是从盂县那一圈流民嘴里里抢食了。从盂县到漳河镇的行程,平时需得大半日,这时节,饥饿的流民与狼没什么两样。他们浩浩荡荡赶着几大车粮食药材招摇过来,路途中怎么可能没有意外?就算是有持着刀枪的护卫,那也挡不住想要生存下去的渴望。
护卫们纷纷下了马,行动之间强撑的痕迹更是明显,刘里正还在顾惜朝身边滔滔不绝说着话。章杏看见萧得胜也在人群之中看热闹,连忙让孙宝珠叫了他来,问:“大爷在哪里?”
萧得胜一指巡防大院,说:“大爷在大院里,舅老爷也在。”
章杏低声说:“你跟大爷说一声,刘爷的腿受了伤,恐不能久站,需得赶紧找个郎中看看才好。”又嘱咐快些。
萧得胜一溜烟跑进了巡防大院里,魏闵文傅舅爷都出来了,魏闵文顺着萧得胜所指看到了章杏。章杏点了点头。
魏闵文又转头看向刘翼,目光一凛,又看顾惜朝带来的一些人,低声对傅舅爷说道:“外舅,穆爷和刘爷有些不妥,不能让他们老站着外头。”
傅舅爷一愣,仔细打量刘翼穆宇。
魏闵文又低声说:“他们这一路上恐是不太平……”
傅舅爷很快就明白了,连忙走向刘里正,打岔说:“里正大人,这几位是我们漳河镇的大恩人,长途跋涉而来,我今日就做个东,请几位到家里吃顿便饭,不知行不行?”
刘里正这才从激动中回过神来,看顾世子及身边的人确实都是一副疲乏之极的样子,他真是疏忽了。于是连忙说道:“傅掌柜还是改日吧,我府上离这不远,还是先到我那边吧。”
顾惜朝却说:“刘里正,我与傅掌柜也是相熟的,今日就叨唠他家了。”又指了旁边护卫,“至于这几位就麻烦刘里正了。”
刘里正一愣,他一直以为整个漳河镇只有他和几个心腹手下知道顾惜朝的真正身份,想不到傅家米铺的掌柜也知道这事。而且看顾惜朝的样子,他与傅家米铺还关系匪浅啊。这傅有声还真是一头老狐狸,平日里还不吭不哈的,家底却是不薄,而且头上居然还有这么一顶大伞。好在平时虽是看不中他,也没有得罪他。
顾惜朝发了话,刘里正自是不敢说不,只好顺着说:“不麻烦,不麻烦,应当的,应当的。”
魏闵文见傅舅爷居然要顾惜朝到傅家去,心里着急,却不好插嘴说什么。
傅舅爷完全被顾惜朝此番义举给迷昏了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引狼入室,还对魏闵文低声交待:“闵文,你快去将城东的尤郎中请家里来。”(未完待续。。)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