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连绵不绝地染红胸前大片白衣。
五脏六腑是一阵阵震荡的疼,仿佛有无数只手正紧抓着他的心、他的肺……不停地、大幅度地上下摇晃!然而,那徐徐睁开的一双眼里却无半点痛意恨意,满满皆是孩子发掘到宝贝的欣喜若狂与如愿以偿的满足!
王山狼,七年之期是不是太长了?你看姑母亲拜我为师不过短短五个月一百五十天,竟已能让我花八年之久苦苦压制的旧毒复发!她总是在我意料之中,又出乎我意料之外,叫我如何不激动?如何不疯狂?
他沉目微笑,拇指摩挲着腰间的青花小瓷瓶,一遍一遍,不知餍足。又忽地随手一抛,任谢碎,任药粉漫天——如今,要蓂荚神草有何用?当真已到油尽灯枯之时了么?
他又挽起衣袖,见腕上若隐若现的逐渐清晰逐渐向心口延伸的一条暗紫色血脉,仿佛之前的问句得到了证实,嘴角弧度更大了!
邱长生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已是“死人”——哀莫大于心死!如同不甘腐烂便于体内塞满朱砂和各种香料的尸体,他给自己喂食不尽的药物以支撑这副空皮囊不灭——为的、就是等一个人,等一个名正言顺又有能力有资格来杀他的人——邱长生有一种执着、一种不亚于对白衣的执着——对生和死的执着。生和死都是庄重的事儿,需要以谦卑之心待之。他二十四年“生”已被人被己毁得惨不忍睹,唯有让死更慎重一点。
灯光明昧不定,紫竹随风摇曳着纤细腰肢,恍惚见一只蝶翩跹而过,披着炫目的斑纹。
叶儿……也该回了吧!
他有些担心。换上干净的衣裳,将腥味浓重的白衣处理好,才迈着虚浮的步子出门、下楼。在这短短时间里,夏叶儿穿过林子,走出林子。于是,他脚尖才及泥地,便见姑母亲埋着头步履飞快地与自己擦肩而过,声音暗哑——“今晚,我回房休息。”
衣袂带起一阵风,撩起他几缕银丝。邱长生闻言一怔,却不出声阻拦,只是,跟着压低了脑袋。
树影婆娑于此身,鬓发亦投下暗影,看不清他嘴角弯出怎样弧度——
呐,王山狼,吾已不计较,汝之女又在别扭什么?
楚承功忿忿依旧难平。对先生的“柔声呼唤”,孩子气地扭头一声“哼~”,不理不理就是不理!对夏叶儿则变本加厉,不是冷嘲热讽,就是刀剑相向。而忿忿者又岂止他一人?姑母亲亦然。说是“回房休息”,事实上回房后她已经失眠好几日了!夏叶儿不分忙、闲,皆时常顶着两枚黑眼圈盯着邱长生神游天外。然后,院子里抚二胡的那人似感觉到什么,回眸一笑,明亮如旭日东升……于是,姑母亲更呆了!为掩饰窘态,落荒而逃!
她之忿忿,既因邱长生安然无恙、自己苦心研制的“三醉芙蓉”无效而生的挫败感,又因因邱长生安然无恙而明显松一口气的自己!
如此,本来鸟语花香,一派和谐的清风里满布火药味。各怀鬼胎的三人尴尬着、沉默着——所谓不在沉默中爆发,便在沉默中灭亡,说的便是十一月后很久很久的这年除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