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不要逼我

须死。

    谢羲面无表情地看向动弹不得的宋经义，没有说话，看得出楚鱼受的是鞭伤，心痛之下几乎呼吸不能，将刚刚截下的寻笙收回鞘中挂到腰间，翻手便取出了类似的一条带着倒刺的铁鞭，冷着脸一鞭挥下。

    两人的力道完全不可相比，一鞭挥下，宋经义立刻皮开肉绽，一声惨叫立刻出喉，差点痛昏过去。

    谢羲毫不停歇，连续十几鞭下去，宋经义倒地不起，眼见着出气多进气少了，谢羲才收起了铁鞭，冷下脸走到宋经义身边，反手抽出寻笙，顿了顿，又插了回去，拔出断雪，便要一剑斩下。

    宋经义好容易清醒了一瞬，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住手！谢羲！你知道我是谁吗！”

    谢羲冷笑一声，已经带了猩红的眸中冰冷一片，断雪毫不停顿一剑斩下，吹毛断发的剑要削下一颗人头自然无比容易，顿时鲜血喷涌而出，谢羲漠然地避开，抖了抖断雪上的血迹，看向适才被他强力破开的墙壁：“进来。”

    媚儿和狼妖抖抖索索地走了进来，两只妖都有些腿脚发软，不知道面前的煞神要做什么，惶恐不安。倒是媚儿扫了谢羲怀中的楚鱼一眼，咽了口唾沫，“……仙师，楚仙师……怎么样了？”

    谢羲默然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人。

    他面若金纸，呼吸微弱得似乎下一刻就会消失，唇角犹带着浅浅血迹，长发雪白，整个人似乎是雪堆出来的，一碰就会散了。

    谢羲痛苦地闭了闭眼。楚鱼太虚弱了，而且丹田似乎受了损，身体没有一丝灵力保护，方才他的灵力渡入他的身体时，整个人都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是听说焦霞有魔修混入，即刻就赶来，没想到才到焦霞不久就遇到了这只妖。他记忆力好，清晰地记得这是楚鱼找上的那只狐妖，见媚儿边哭边跑，口中还喃喃念着“楚仙师”什么的，敏感脆弱的神经被刺激到，立刻就截住了他们。

    幸好碰上他们了，否则迟来一刻，楚鱼都会——

    眼睁睁看着他两次堕入他不能到达的地方，谢羲几乎崩溃，若是迟来一步，看到的只是楚鱼的尸体，他恐怕要杀光所有人来给他陪葬。

    谢羲呼出口气，淡声道：“有我在，师兄不会出事。”他咬了咬牙，漠然地扫了眼地上人头落地的宋经义，道，“帮我把他的人头送上天渊门呈给宋远卓，这具尸体你吃了吧，金丹期修士的尸体，吃了也是有点益处的。”

    说着，他递给媚儿一张符箓：“传送符，送上人头立刻启动。”

    媚儿和狼妖一愣一愣地，忙不迭点头。待谢羲抱着楚鱼御剑离开了，才都松了口气，瘫坐到地上。

    狼妖迟疑地看了看媚儿，又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媚儿，这……”

    媚儿咬咬牙：“楚仙师的恩情我们还未报，现在能报恩，当然要上！就按谢仙师说的做，你要是吃不下去，搬到那边的虎穴里就是。传送符的名头你也听说过，我不会有事，上山一趟，很快回来。”

    狼妖一向唯媚儿马首是瞻，只好点头应了。

    只要再不碰上那个煞神就行了。

    ***

    楚鱼梦到了原主以前的记忆。

    不过十岁左右的小少年，穿着楚家雪青色的缎袍，雪白的小脸上总是清冷一片，走到哪儿都会有人指指点点——

    “快看！是楚家那个三公子！”

    “诶哟，我还以为是个小姑娘，长得可真俊。”

    “楚家都要把他捧上天了……”

    杂乱的窃窃私语里，有嫉妒有羡慕有惊叹有冷语，小少年依旧没有什么表情，直至被一个须发皆白的老道拦住了去路。

    他一向寡言少语，冷淡地扫了眼那老道，换了个方向便要离开，就听到那老道嘿嘿笑着：“天降灾星……嘿嘿嘿，楚家本就一代代衰弱下来，现今被灾星缠上，只怕不出百年，便要覆灭呀。”

    楚鱼心想：原主作死招惹主角，被千刀万剐后又害了大哥乃至整个楚家，确实是个灾星。

    梦里模糊地听到了小少年同老道的交谈，没过多久，向来依着家族寡言少语的小少年，突然提出了要到千里之外的天渊门去修炼。

    楚鱼再次想：看来原主是不想拖累家族，想离楚家远些……可惜了，离开了楚家，却正好撞上了主角。

    他没来得及多想些什么，便被身体上的痛楚给唤醒了。

    睁开眼时，面前已经不是那个湿冷昏暗的水牢，而是干净雅致的房间。宁神的熏香幽幽浮在空气中，楚鱼失神地盯了纱幔外片刻，忽然觉得身子有些凉，这才收回了目光，一低头，就见谢羲正低头对着他的大腿。

    屮艸芔茻主角你在干啥！

    楚鱼头痛欲裂，喉咙疼得厉害，开口的声音哑得像是吞了一把沙：“……谢羲！”

    谢羲的身子一僵，却没有转过身来，声音冷淡：“安生躺着，我在给你擦药。你身子上全是鞭伤，若是不好好用药，留下鞭痕就难看了。”

    楚鱼正想回一句“是我难看又不是你难看”，明显地觉察出了谢羲语气中的冰冷愤怒，话到嘴边立刻就咽了下去，只在心中默默鼓掌。

    不错……比起驳逆陵墟里出来后的第一次相见，谢羲要冷静许多了，也算是一种进步了……

    没心没肺地想着，眼睛却是禁不住一热，鼻尖一酸，泪水划入雪白的鬓发中，楚鱼眨了眨眼，看谢羲扔犟着不回头，干脆就放心地无声哭了出来。

    无论是劫后余生还是再次相逢，都没有让他有想哭一哭的冲动，只是回想起谢羲冲进水牢时那声颤抖的话，他便忍不住的，既愤恨自己，又觉得羞愧难当，心疼谢羲。

    他的身子忍不住有些颤抖，谢羲何其敏锐，立刻就扭回了头，楚鱼眨了眨眼，看见谢羲通红的双眼和默默淌着的泪水，怔愕一瞬，又忍不住有些发笑，笑着笑着嘴角却禁不住往下一瘪，低低叫了声“师弟”。

    谢羲沉默着凑过来，双手越过楚鱼的脖颈将他抱着，头埋在他的颈窝，良久，声音里犹带着哭腔：“你又骗我……你又骗我！你说了有事会等我！楚鱼，你还要在我眼前消失多少次才满意！你是不是想把我逼疯！”

    他长长地吸了口气，默然片刻，几乎像是在哀求：“师兄……不要再逼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