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笑了起来,笑意直达眼底,冲着底下回话的奴才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知道是嫁去东城的,她心情大好,转身往后罩房里去。
谢三爷厌恶女儿,可人已被接了回来,总得有个安身之处,便将六姑娘谢芷若送去了后头住。平素里,也只有蒋氏每日会去见她一面。再不好,也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她让人提着灯,须臾便走至了谢芷若门前。
谢芷若的病开春时便已大好,眼下照旧生龙活虎。
她也从碎嘴的婢女口中听说了青灯巷的事,一颗心正像是被猫爪挠着似的,难耐得紧,这会见母亲来了,赶忙急匆匆迎了上去,张嘴便问:“青灯巷里的那户人家,可是阿蛮那小蹄子?”
蒋氏瞪她一眼,将屋子里的人都打发了出去,这才同她道:“八成就是了。”
话音未落,谢芷若已是“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抹着眼角说:“她都嫁了……听说嫁妆有足足一百二十抬呢!”
语气里满是嫉恨跟不满。
“瞎哭什么!”蒋氏斥了一句,“若不是你自个儿不知事,如今哪等的着她比你先出阁!”
白白叫肃方帝给破了身,又毁了同长平侯府的婚事,她这辈子,几乎可算是完了。
叫母亲这般说了一句,谢芷若更是泪流满面,哭着扑进她怀里。
蒋氏见状又于心不忍起来,轻拍着她的背道:“好了好了,她是嫁去东城,有什么好值得攀比的。”
“东城?”谢芷若泪眼婆娑地抬起头来。
蒋氏嗤笑:“听闻嫁的是个外地来的富商。”
谢芷若闻言,顿时破涕为笑,急声验证:“当真?”
“假不了。”蒋氏颔首。
谢芷若便抹去了泪,高兴起来,用嫌弃的语气道:“依她那模样出身,充其量也就只有嫁入商户的份。”
蒋氏应和着:“宋氏自以为了不起,可离了谢家,他们算什么东西。京都里的人都知道老六的事,知道她同咱们府里有罅隙,哪个愿意娶她的女儿。”
谢家再不如从前,那也还是谢家,断不会有人捧着宋氏而得罪谢家。
母女俩皆如是想着,心头阴霾一扫而光,等到三日后,到了谢姝宁出阁的日子,蒋氏更是一早便打发了人出去,想着寻些笑话回来看也好。
然而不曾想,她听到的不是笑话,而是晴天霹雳。
这日天才蒙蒙亮,谢姝宁便被卓妈妈几个从被窝里挖了出来,忙着洗漱更衣、梳妆打扮。
等到宋氏过来看她时,她已换上了正红色的嫁衣,端坐在临窗的大炕上。
青翡正拣了红彤彤的如意果,用丝绢擦拭过后小心翼翼塞进她手中。
谢姝宁握着果子,心不在焉地想起很久以前的事来。
前世她出阁的时候,从北城往南城去的花轿晃晃悠悠走了很久,她又饿又渴,紧张不已,低头看看手中捧着的讨采头用的如意果,恨不能咬上一口,可那时的她焉敢下口。
进了林家的门后,也没人管她是饿还是累。
桂妈妈忙着跟林家的人打交道,这事不容易,因而桂妈妈拉了月白去,倒把绿浓给留下了。
她就坐在那,僵直着身子,听着外头的热闹,一颗心似浸在冰水中,往下一点点坠去。
时过境迁,她此刻想起来,仍觉那滋味十分不好受。
她捧着果子抬起头,想着这一回花轿上若饿了,她铁定就地把这果子给解决了才是。
正想着,视线撞上了母亲的。
她看着徐徐走近的母亲,愈发觉得前世便如梦一场。
睁开眼,梦便醒了。
她望着母亲,笑靥如花。
宋氏则忍不住热泪盈眶,笑着赞道:“你舅母选的好,这身颜色委实衬你。”
卓妈妈几个闻言,便也纷纷赞叹起来。
众人说着话,外头已有了动静,唢呐齐声响,鞭炮声震天。
迎亲的队伍,抬着花轿,已进了胡同。
打头的新郎倌,年纪不大,身材颀长,肩宽腰窄,端得一副好样子。
然而一转过头来,哎哟我的娘,那一脸麻子,跟在芝麻堆里滚过一圈似的,叫人不忍心细看,鼻子眼睛嘴巴生得何样,同这张脸一比,就都不重要了。
蒋氏派出来打听的人,看傻了眼,心里头却高兴,这要是跟夫人说了,没准还能得一大封赏。
他正兴冲冲地要往回赶,谁知却听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今日这嫁的,是东厂督主汪仁的义女!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