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去室空的“囚牢”内,强烈的情绪在苏璎脸上一点点消失,她美丽的眸子又缓缓变得平静而呆滞。
昏沉中,她似乎记起了......自己,也并不是全然被辜负。
事实上,她原本是有机会逃离命运挖下的陷阱的,因为之前,曾有一封信----在她穿上嫁衣,踏入宫墙的那日,送到了她手上。
历经波折,将这封信送到她手中的,是谁呢?
对了,是曾伴苏荔左右、那个高高壮壮名叫月娇的丫头。
苏府被封之后,因颇有些身手,这个丫头过得还算不错,但脱去稚气的圆脸盘在见到自己时,还是不显眼的撅了噘嘴---大概,那一刻,她是在想下落不明的苏荔了吧。
这封信,是苏久承写给自己的,是他被君千玦下令流放之后,在他离开皇都之前,匆匆而就。
但即便是写的匆忙,父亲还是将所有事情,都尽可能的给了自己一个交待。
她不是苏久承的亲生女儿,不是相国府的正牌千金。
当年,苏夫人顺利诞下苏荔,整个相国府一片欢庆,却有一方外之人到访,他说苏家的女儿,命有浩荡死劫,并直言苏夫人活不过一月,甚至大言不惭的断下了苏夫人归西的确切时辰,这一番妖言惑众,相国自然大怒,当下便将人棍棒轰出府去。
只是,这残酷的“妖言”,随着苏夫人一月之后的“准时”暴毙而无情应验。
也是从那时起,同相国府门客私通却在身怀六甲之后被始乱终弃的苏璎生母李氏,在号出所怀恰同为“女胎”之后,被冠以“姨娘”的名分,纳在苏久承身侧,并且,苏久承为了天衣无缝的“证明”李氏所怀就是自己的亲生女儿,生生将相国夫人的暴毙“包装”为“因无法接受相国纳妾、自寻短见而亡”----这一切,只为了保全苏家真正的女儿。
当她们平安长到豆蔻年华,当苏久承几乎要认为这一切只是个恶作剧的时候,真正的变故,突然降临。
苏璎不适的蹙了蹙眉,信中的陈述同她的回忆渐渐重叠。
那是一个疾风骤雨的深夜,一群乔装的西楚刺客就那样杀进了大佑皇城中的相国府,似乎,苏府有他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得到的东西。
刺客杀入内院,揪出了早已被拍昏过去的苏府嫡小姐苏荔,当着被死死按在大雨溅湿的泥地中的她和苏久承的面,将一颗乳白色的明珠小心翼翼的放置在苏荔胸前,在那明珠上滴下一滴暗红的液体,然后屏息等待,那一刻,苏璎看到: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刺客,沾血的双手合十,竟似怀着一丝虔诚。
苏璎还清楚的记得,在那些刺客等待了许久也不见明珠有任何反应之后,他们阴冷的目光,突然朝自己掠来。
苏府的小姐,既然苏荔不是,那就只剩苏璎。
所以,那些明确了目标的刺客,没有半点犹豫,一把将她从地上掳了起来。
那一刻,她害怕的无以复加,但内心之中,竟然同时涌起战栗的欢喜:这么多年以来,终于,有一次,她成了那个被瞩目的人儿,而不是她那占尽宠爱的姐姐。
只是需要被瞩目啊,哪怕,那些人看向她的目光......闪着面对猎物时的贪婪。
然后,又怎样了呢?
是了,然后,在这样的卑微里,她迎来了自己的“宿命”---君千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