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了一声,又对陈止道:“以太守之学识,足以开宗授徒,不知此番北上,可有这般心思?”
陈止摇头轻笑道:“我这点微末技艺,怎么能授徒?岂非是误人子弟,再说了,此来代郡为太守,政务诸多,怕也是难以分心啊。”
“太守还是谦虚,老夫年轻之时也曾为官,略有一点心得,”王老太公似乎谈意正浓,“太守可与我等同心协力,可得垂拱,以太守之才,可高枕无忧。”
陈止点头称是,却也留意到,那话中世家有心与官共治之意。
有王太公起头,这两位也不愿闲着,都开口了。
朱太公却是一下将话题转了回来,说道:“世叔说的不错,其实不光是文章,就说太守那副《明月赋》,我看过摹本,真个是好字啊,连河东卫女都称赞了,那还只是赝本,若是真迹,该是何等气象?真是便宜了清湖那老儿了。”
话中透露出和清湖先生王谦似有交情。
陈止则摆摆手道:“长者谬赞了,陈某这点微末之技,哪里能跟卫夫人比,想来她也只是客套之言。”陈止知道,对方口中的河东卫女,名为卫铄,人称卫夫人,是有名的书法家,在原本的历史上,连书圣王羲之都向她学习过书法。
当初徐州武原王家的一名子弟,得了卫夫人一幅字的摹本,献给了清湖先生王谦,就得到过称赞,由此可见一斑。
“太守太谦虚了,”朱太公露出笑容,话锋一转:“今日老夫也是厚颜来此,想要请一幅字回去,不知可否?老夫亦知道,太守之字并不轻易许人,如今传世之作亦不多,但实在是喜爱的紧,方有这不情之请,只请一幅,绝不多要。”
边上的王太公和唐太公闻言,都不由眼皮子一跳,暗道此老脸皮真个厚。
今日他们来此,都知道陈止是有意借此宴席,联络代郡世家,其实是一个相互卖交情的时候,只看陈止的字,确实价值不小,但还不至于让朱太公这等年岁的人厚颜相求,对方这般作态,不过是用这个方法,奉承陈止,投其所好,来拉近和陈止的关系,卖个人情。
求一副好字,还能得个人情,这才是拍马屁的高端境界。
只是这位太公话里有话,又当前一步,王老太公和唐太公自重身份,总不好拾人牙慧,不能效仿,只能暗暗嘀咕。
就是吴阶,也神色微变,眉头一皱,又泛起心思。
陈止自也看出了其中猫腻,笑道:“我这点字,若能入太公法眼,也是荣幸,待过个几日,太公可送文过来,我为您誊写。”
朱太公立刻露出喜不自胜的样子,连连点头道:“如此甚好!甚好啊!老夫上个月刚写了一篇文章,甚是满意,等回去就让人给太守送去,不过太守不用急着顾老夫,看太守您什么时候有空了,写好之后,到时候只需来知会一声,老夫就派人过去,名章,这事你记着点。”他说着,招呼着身边一人,让此人记忆。
被招呼的这人年龄也不小,神色颇有气度,正是朱家的这一任家主朱留,他却是比那王家的王霍自如一些,毕竟不是指着自己让背书,因此点点头,冲着陈止笑道:“太守但有吩咐,我等必随时恭候。”
陈止又笑着道,朱君客气了云云。
那拓跋郁律看得啧啧称奇,他们拓跋鲜卑位于代郡以北,也有自己的情报渠道,对代郡也有了解,所以知道这几位代郡的长者,平时都颇有威严,哪怕是前任太守陆区,轻易也请不出几人,就算是几人出面了,都是一副严肃面孔、长者口吻,一开口就是一种要给人传授人生箴言的味道,哪里像当下这样。
“中原以孝治天下,对长者格外尊重,所以长者地位高,这几位老人以前不能说是高高在上,但言语之间各有拿捏,以彰显地位不同,可现在这几位和陈止交谈,却好似友人一样,更还有恭维,好像是在奉承陈止,当真古怪,看来自从上次见过他后,这么长的时间,陈止在中原的名声,又有了很大变化。”
这位鲜卑将领暗暗思忖的时候,厅堂也渐渐安静下来,众人听着长者之言,不由窃窃私语,看向陈止的目光,也显得惊疑不定起来。
“朱兄真是知道抓住机会,”这个时候,那位唐太公开口了,他先是调侃了朱太公,跟着话锋一转:“说起陈太守,其实我印象最深的,还是洛阳诸评,您可能还不知道,这洛阳之评,现在可以说是天下皆知,连我们这样的边陲之地,也都知道了。”
陈止笑着谦虚,心里却不由暗道:“我自是知道这个,因为那名望金液的增长幅度,越来越快,明显是因为随着洛阳诸评的传播,我的名声也随之传扬了,或许天下闻名之日不远……”
那唐太公那边还说着客套话,但却不比之前两位尊者的投其所好,这众人也慢慢平静下来。
但正当众人等着长者话毕,午宴正式开始的时候,那唐太公忽然拍了拍脑袋,然后笑道:“你看,一见太守,太过高兴,差点把正事给忘了,老夫今日过来,实是用实际行动,来表达对太守的支持。”
“哦?不知唐公此言何意?”陈止不由诧异,前面两位,一个称赞、一个求字,花样用的差不多了,这位莫非还有新路数?
唐太公笑道:“我那孙儿唐允说了,太守曾去城外坞堡,关怀民生,老夫所言就与佃农有关。”
陈止闻言,心中一动,道:“愿闻其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