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霍侯四人要离开时, 他们暂住了几天棚屋的主人,忽然朝他们跪了下来。
对于这些天借助这个女人的住所,以及期间她提供的帮助,做为报答,霍侯给她留了一些食物和少许晶核。此时女人将这些东西全部拿出来摆在面前, 一边磕头一边哀求道:
“求、求你们, 带我走吧, 这些东西我可以不要, 只要让我跟着你们,做什么都行。”
霍侯眉头微皱,目光沉沉地盯着地上的女人,默然不语。韩迟小心地看了霍侯一眼, 想要说什么, 缩缩脖子, 又自己咽了回去。
女人的请求霍侯并不意外,这几天住在这里,他已经很清楚女人是靠什么谋生。期间曾经有几个男人找过来, 有来交易的,也有来闹事的,都被霍侯与韩时度打发走。
这个女人看起来胆怯懦弱, 却在明知霍侯等人身份有问题的情况下,不仅让出了屋子,还告诉他们药品走私的渠道——如果说前者有武力威慑不得不如此,那后者, 就是她审时度势自己主动做出的选择,又或者说,是一次赌博。
事实证明,她赌对了。
有那样的援手之情在,这点请求,霍侯不会拒绝。
看到霍侯点头,女人却没有露出松口气的样子,反而变得更加忐忑紧张。霍侯与韩时度对视一眼,这次,两人都猜不到女人的具体想法了。
女人看了看霍侯身边面无表情的甘棠,又看了眼扒着韩时度的手,好奇盯着她的韩迟。她咬了咬牙,下定决心般霍然抬起头,语气陡然转变,透着一股坚毅。
“我有一个弟弟,希望你们能带走他,我可以不跟着,你们只要带走他就好了。”
至此,女人的意图总算明晰。
从一开始,她就没想着要自己跟着霍侯等人走,只是试探性地提出要求,看霍侯他们能不能答应带人。如果答应了,说明可以带人,女人便用自己与弟弟交换,换得这个有可能去往更好地方的机会。
而她之所以没提出姐弟俩一起走,是因为末世后这两年的磋磨,令她小心谨慎过了头。害怕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因为自己的得寸进尺而最终错失。
看着霍侯再次点下头,女人脸上顿时出现欣喜若狂的表情,她忙不迭地爬起来,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你们等一下,就一下,我去把他带来,很快的。”
女人说的很快,确实很快,不过几分钟,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少年人粗噶不满的抱怨。
“你拉我过来做什么?我正盯着一头肥羊,说不定今天能狠狠赚一笔,快放开,肥羊跑了,你接再多客也赔不起。”
女人语速快而声细,没有听清说的什么,两人已经走了进来。
见到棚里的人,那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明显一愣,目光在霍侯与韩时度身上打转,又溜到甘棠与韩迟身上,久久回不过神来,嘴巴一张,下意识吐出一句。
“姐,你这儿也有肥羊啊。”
女人脸色一变,赶紧捂住弟弟的嘴,恨不能将他嘴巴缝上。
一番解释后,少年终于明白了姐姐的意思,他默然沉吟片刻,吊起眼角瞥了霍侯几人一眼,双手抱胸,嘴一撇,说了句:“我不去。”
女人顿时急了,“小康!”
“要去你去,我在这儿呆着挺好的。”少年说完,转身要走,女人赶忙拉住他的手臂。既不知怎么说服自己的弟弟,又怕霍侯他们因此恼怒反悔,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反正到哪儿都一样,留在这里好歹环境还熟悉些。”少年背对众人,声音略微低下去,他没有甩脱姐姐的手,只是以那样执拗的姿势表达着自己的抗拒。
女人不知该怎么解释,她看到霍侯与韩时度对待甘棠与韩迟的态度,凭直觉认为他们所在的地方要比这里好。但毕竟也只是她的猜想,说白了还是一场赌博,又怎么能够解释得清楚。
霍侯目光在少年□□在外的手臂一扫,上面新旧伤痕交错,最新的一处还有些红肿。
“不许□□,不许偷抢,十六岁以下每天可领救济粮,不能出城寻找物资的人,可在基地内的工厂或农庄工作,用工时换取积分,然后获得食物。”
有条不紊的声音令姐弟俩愣住,少年转过身,愣愣地望着霍侯。霍侯却没有看他,而是对那个女人说道:
“你可以跟着一起走。”话落看了下手表,“给你们十分钟收拾东西。”
女人表情有一瞬间的不可置信,捂住嘴瞪大眼睛,泪水汩汩而下。少年不确定地看向霍侯,又看了看自己喜极而泣的姐姐,怀疑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声音一顿,又看了自己姐姐一眼,目光闪躲,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我姐去了,可以不用、不用做现在这些——”
“基地有最低保障,最终怎样生活,是你自己的选择。”霍侯没有做出任何承诺,然而听到他这句话,少年却忽然松了口气。他拉了拉自己姐姐的手,勉强扯开嘴角露出个笑模样,“姐,那我们就跟他们走吧——我可以带其他人吗?”最后一句话他望向霍侯问道,女人紧张地扯了扯他的袖子。
“这次不行。”见霍侯没像自己预想的那样生气或露出厌烦神色,女人悄悄松了口气,然后听到霍侯继续说下去,“你可以给他们留下地址,去与不去,怎么去,他们可以自行选择。”
原则上,山城基地不会拒绝任何一名投奔的幸存者,只是这次霍侯是隐藏了身份来到南方基地,不方便带一大堆人在身边,以至暴露自己。
更何况,甘棠在这一次行动中受创严重,霍侯只想带着她快点回到山城基地。
研究所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带着那一对兄弟,一对姐弟,霍侯与甘棠两人踏上归程。
山城基地。
因为异能大赛的事情,基地里非常热闹。末世后缺少娱乐,每天都在为生存挣扎,现在有这样一个可以全民参与的活动,不管是异能者还是普通人,都心情愉悦。
张悠愉悦的心情只持续到霍侯与甘棠的回归——郭品言没有回来。
霍侯将研究室的事情告诉众人,包括郭品言几次暗中相助,最后与那只丧尸葬身地底的事情。公孙越的表情最平静,而张悠,最难以接受。
“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他如果告诉我们,或许我们能够想出办法。为什么宁愿让我们误解他,也要一个人走?!”末世之初,张悠与郭品言就被甘棠所救,一路相伴走来,不是家人胜似家人,张悠无法接受郭品言这样的离开。
从始至终,张悠都不曾怀疑过郭品言。郭品言平时话不多,却非常替人着想,虽然年纪比她小,可看人看事都要比她成熟许多,在她迷茫无助的时候,给予安慰。两人从年龄与言行上看,虽是姐弟,却更像兄妹,如今郭品言乍然离去,对张悠来说,简直就像失去支柱一般无法承受。
她本来以为,有队长和甘棠亲自出马,是能够将人带回来的。郭品言他,那么坚定地相信着队长,觉得队长可以带领他们在末世安然生存下去。
队长,不也是没怀疑过郭品言,只是想带回他吗?
张悠眼眶发红,泪水瞬间盈满眼眶,滚落而下。
公孙越拍了拍张悠的肩膀,神色黯然,“他知道无法可想,又不想连累我们与南方基地为敌,所以才最终选择独自离开。”
公孙越想起当时郭品言带着他们找到那只怪物时,眼中有震惊还有一丝隐藏的绝望,他那时却没有注意到。那个时候,或许郭品言已经意识到自己的下场,知道无药可解,自己最终也会变成那样的怪物,于是选择用那样的方式离去。
知道自己会变成一只丧失神智的怪物,并决定独孤赴死,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气氛有些沉重,霍侯在静默片刻后,转向公孙越问道:“内奸的事情查得怎么样?”
公孙越提起精神回答,“已经找到了,是当初跟着孙千思一起来的医生,他一直在搜集基地里异能者的资料,尤其对于治愈、空间这样比较稀少的异能,更为关注。”
联想到研究所里的那些实验体,这样的关注简直让人毛骨悚然。卫霆的空间异能在基地不是秘密,并且是公认空间系异能者等级最高的一个,这也让他上了重点关注名单。
公孙越查看了上面的记录,发现他们似乎在寻找一名异能者,霍侯是重点关注的对象。然而根据上面的描述,公孙越觉得他们寻找的似乎应该是甘棠。
“怎么了?”注意到公孙越看向甘棠的视线,霍侯不由问了一声。公孙越摇了摇头,“没什么。”甘棠的异能有很大的特殊性,即便是他到现在也没全部弄明白,或许除了队长外,没人知道甘棠的异能到底有什么不同。不过,公孙越对此也并不在意。
既然研究所已经不存在了,那么他们到底找的是谁,也就不重要了。
趁着清查内奸的机会,公孙越对基地进行了一番梳理。虽然这样粗糙的方法并不能真的排除掉那些心怀不轨的人,至少能让他对基地的人口情况了解得更清楚些。尤其现在他们开始举办异能大赛,闻讯赶来的异能者非常多,这增加了基地的管理难度。
“大赛的消息宣传出去后,最近这段时间来基地的人非常多,异能者占据绝大多数,他们大多是一个异能团队。这些人当中,除了想参赛捞一些实处外,我想,或许也打着借这个机会物色团员扩充团队的主意。”
霍侯点头,“这对我们基地也是个宣传机会,可能其他几大基地也会派人来。”霍侯说着看向韩时度,韩时度朝他摇了摇头,脸色不太好。
“如果北方基地派人来,我暂时不想跟他们见面。”当初他留在北方基地,除了那是以国家名义建立的第一个基地这个因素外,最重要的是,吴家和他的血缘关系。但现在看来,人与人之间的爱恨亲疏,从不建立在血缘关系上。
霍侯表示理解,经过研究室事情,韩迟无论生理还是心理都需要恢复时间,韩时度现在最想做的,就是静静地陪在他身边,帮他走出阴影。
会议结束,人群散去,张悠呆呆坐着,没有起身离开。公孙越走出两步,回头看她一眼,犹豫片刻,慢慢开口对她说道:“你知道吗?其实他从南方基地回来后,我看出他有些不对,却因为太忙,没有抽出时间和他好好聊聊。而在之后追捕怪物的过程中,我还质疑过他——可其实,我们都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张悠静静坐着,好像没有反应,只是木然睁着的眼睛,泪水再次滚落下来。
“他本来可以留下来,让我们陪着他,到最后一刻。但他选择了离开,他不想让我们看到,自己最后变成怪物的样子。其实如果换成是我,或许也会这样做。”公孙越的声音变得低哑,他抬头看向窗外,眨了几下眼睛,嘴角努力扬起一丝弧度。
“如果没有他的帮助,队长他们,不一定能毁掉那个研究所,甚至可能都无法安全逃离。他已经,做尽了自己,能够做的所有事情,不是吗?”
最后一句话时,公孙越声音已有些不稳,他深深吸了口气,再次看了张悠一眼,转身往外走。
“知道队长,去找他时,他心里,一定是高兴的吧?”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很轻的声音。
公孙越脚步微顿,没有回身地点了下头,用同样轻的声音说道:
“是,他心里,一定高兴。”
转出门口,看到关战靠在走廊的墙壁上,嘴里叼着一根烟,却没有点燃。关战的视线往门口扫了扫,然后又看向眼睛微红的公孙越,什么都没说,伸出手,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基地里每天像过节一样热闹,搭建好的擂台已经开始比斗,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这件事情上。像基地的重要人物回归,医院里少了某个医生这样的事情,根本无人关注。
虽然热闹了,但人一多起来,也容易乱,基地的巡逻人数增加了一倍。
刚开始的那些比斗,有点表演赛的性质,基地几个战队的大队长,全部上去轮了一番——失去队长的风队除外。本想以此震慑下那些外来人员,免得他们在基地惹事,没想到竟然给几位队长招来许多粉丝。
在异能等级普遍三到四级的异能者中,山城基地战队的几名队长,几乎都是四级巅峰,更有一两个达到五级的。再加上,山城基地的异能者,向来是以战术和技巧闻名,即便是同等级的异能者,一般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几位队长对于异能的纯熟运用,令外来异能者大开眼界,基地居民很多也是头次看到他们战队队长的实力,大呼厉害过瘾。
所有人中,除了关战之外,易连碧的粉丝是最多的,夺冠的呼声也高。倒不是她有碾压性的实力,主要是那么多异能者中,女性异能者本来就少,厉害的就更少了。
而关战能上榜,除了他当之无愧的战队第一的实力外,就是他那张脸——比女人还好看,却不会被错认为女人的脸。
每次关战和易连碧出赛,围观的人就会暴增,一边挥手一边大喊着他们的名字,还有各种示好表达喜爱之意的喊话,将气氛炒热,简直跟明星见面会一样。而很明显的一点是,围着关战比赛看的,有很多女性;围着易连碧比赛场的,则几乎全是男性。
但,无论如何,对于这种情况,公孙越表示很不能理解。
“他们以为这是什么,开演唱会吗?这是末世啊。”公孙越的语气有点不可思议。
末世前还是大学生的李故,对这种追星的心理倒是还了解一些,他闻言笑了笑,“就是因为末世,所以才更容易将感情寄托在某些人或事物上吧。想想看,每天醒来都不知道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面对的是恶心的丧尸,唯一做的事情就是想尽办法活下去,每个人都被压抑得要疯掉了。末世前因为学业工作的压力都需要宣泄,何况现在。”李故的目光落在亢奋的人群里,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现在的情况,看起来不正像是一场狂欢吗?末日的狂欢。”
公孙越想了想,似乎有点理解了,但还有些不明白。他看着擂台上明明早就可以结束比赛的关战,绕着他的对手满场跑,耍猴一样,语气困惑地问:“那为什么他这样受欢迎?是因为更会玩吗?”虽然队长交待过他们点到即止,不要闹出人命,可关战后来的几场比赛,也打得太假了吧。
李故闻言笑了起来,“不管任何时候,这都是一个看脸的世界。尤其现在男女比例严重失调,不信你叫甘棠来,她都不用动手,只要往台上一站,获得的粉丝绝对要超过关战与易连碧的总和。”
公孙越无语地看了说笑的李故一眼,这话他倒是相信,因为现在受欢迎程度排名第三的,是唯二的另一位女队长,张悠。只是——
“这话你可以当着队长去说一遍。”
李故嘴角的笑意顿时凝结,他转头看了公孙越一眼,神情很是无辜,一副完全忘了自己说过什么的样子。
不管公孙越心里怎么想,这次的异能大赛还是朝着一个奇怪的方向发展而去。当然也不是说参赛的人都不认真,实际上,观众热情提高后,参赛者在台上也变得更加兴奋。而人一旦兴奋,情绪就不好控制,也就不太能掌控自己的行为。
——变得更加有表现欲,更加暴力起来。
观众见了血会更激动兴奋,而观众的这种情绪会传染给台上的参赛者。选手本来就跟对手越打越有火气,双重刺激之下,会让这种暴力升级,从见血,到要人命。
很快,比赛出现第一次伤亡。
末世人命如草,无人在意。
随着比赛的开展,冒出不少实力较强的异能者,他们虽然没有关战与易连碧那样人气高,但也有一波粉丝。
团体赛也已经开始,却明显不如个人赛那般受欢迎,围观的人很少,一般都会被人个赛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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