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凌霜?死去的叶氏之女是叶凌霜?”
崔清源缓缓地点了点头。
秦方恍有所悟地嗯了一声,轻声提醒道:“依着景律夭亡之女可不书亡书的。”
崔青源的手抚上了只记着叶氏一人姓名的旧户籍,满目哀凉。
“叶凌霜年纪小小就不幸夭亡,留一点墨证也好让她能得证了曾在这世上走了一遭。”
“若是男丁亡书还可送还祖地宗祠了结生死。叶氏亡女不过是个放归的下仆之女,先生又何必如此看重?”
“大人!叶氏无夫,到新阳五个月后才生下女儿凌霜。她的生父……”
崔青源曲起的指头叩在了"京玄三放"几个小字上,双目灼灼地望向了秦县丞。
“秦方明白了!”
秦县丞深吸口气,满脸严肃地翻开了一本户籍,对着上面的姓名生辰写起了亡书。
崔青源拿起墨迹未干的亡书读了一遍,满意地搁纸在桌。
但紧接着他眼睛一转,又笑着对秦县丞伸出了手。
“晚生斗胆还请县丞大人借了您方才对着的新户籍校核下叶氏母女二人生辰。”
好脾气的秦方微微一笑,默默不作声地将刚刚合拢的籍册递了过去。
“这生辰纸上面怎么只写着叶氏长女?”,崔青源的脸色微微有变了。
“新阳记档不比京城严谨。除了些缙绅乡贤会将女儿生辰纸与男丁同,其他生了女儿多半只来衙门草记了排行生辰,闺名能在及笄时起出来就算好的了……”
秦县丞示意地随手翻了翻其他的几户人家,笑道:“所以刚才先生说到叶氏女名凌霜,本官还有些诧异呢!”
“哦!晚生曾在故友信中读到过叶家女的名字……”
崔青源妥妥地放下了心来,也不免暗自唏嘘曾经风华绝代的叶丹华为了避世而居却是真将自己隐如普通百姓了。
勘合章轻叩在已然干透的墨纸上,秦方抬头叮嘱道:“先生还要请县令用了新阳大印,此书才方有效。”
“那是自然!”,崔青源折书入怀,一边拱手谢了秦方一边道:“待等公主鸾驾到了新阳,晚生就会立刻将此亡书交给公主。”
秦方打着哈哈,起身相送。
可崔青源才走两步,又象突然想起要事似的折回头靠到秦县丞的耳边,压低了声问道:“叶氏遗物现也是由大人收着?”
“正是!”,瞬间冷滞的气氛不禁让秦方咽了下唾沫,“先生要将遗物一并领去吗?”
“崔某客居存物不便。还烦请大人待等公主看过亡书传交证物时直接面呈好了!”
“面呈公主?”
“若不为此,公主又何必冒着疫险亲自来新阳呢……”,崔先生挺直身板傲然斜睨,仿若自语似的在唇间喃喃。
崔青源大步潇洒而去的背影渐远,汗流浃背的秦县丞圆睽着一双发黄的眼珠紧靠椅背上,象是被只抛上河岸的大鱼张着大嘴直喘粗气。
十二年前,公主府放出的奴婢暗怀身孕至食邑新阳生下女儿。
十二年后,家中藏有新城驸马林轲题款丹青的叶氏一家惨遭灭门,随后公主不远千里从京城赶到了疫情源地。
秦方突然想起曾经一件杀人旧案,衙差们密不透风围了现场,而杀人真凶居然大摇大摆象个好奇路人似的跑回来打听了办案情形。
难不成传言中好妒成疾的新城公主……
一阵剧咳之后,秦方看了看素帕上咳出的几点鲜血,痛苦地按住了头额。
那一天嘉桂巷里那间凶宅榻边几个小小的赤足血印不期然地浮上了他的脑海。
“叶凌霜!叶凌霜,你若在天有灵,还请护佑……”
一张边角残带血痕的纸张被秦县丞颤抖不停的双手放进了又再次打开小锁的箱子里。一方大印稳稳当当地擎在半空,接着妥妥贴贴地摁在了一张写满了墨迹的厚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