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一个新罗人能够从背后袭击郭虎禅。
大夏龙雀就像死神的镰刀一样,不断地收割着生命,郭虎禅所有的精气神此时都凝聚在手中的大夏龙雀上,军中的杀人刀术在这一刻全部融会贯通,让他达到了‘一刀’的境界,死在他手上的新罗士兵,全部都是一刀毙命,没有第二刀。
来洛看着好像魔神一般的郭虎禅,刀下没有一合之敌,少年的心里充满了一种莫名的情绪,想要让他效仿这个如同兄长一般的主将。
血光四溅里,来洛手中的刀崩断了,那完全模仿郭虎禅的一刀,虽然斩断了他面前一名新罗士兵的身体,可他自己的虎口也一片血肉模糊。
在这千万人厮杀的战场上,失去武器和失去半条性命没什么区别,不过平时郭虎禅对来洛严苛的训练救下了他的性命,面对着一个满面狰狞,挥刀砍向他的叛军士兵,来洛还记得郭虎禅对他说过的那些话,他没有丝毫害怕,而是一脸凶戾地一头撞翻了这个叛军士兵。
尽管虎口开裂,可来洛还是握拳一拳打碎了那个叛军士兵的喉结,随着金铁交鸣声,郭虎禅手中的大夏龙雀架住了一柄本来要落在来洛脖子上的刀锋。
刀锋被弹起的瞬间,郭虎禅手里的大夏龙雀一跳,划开了那名持刀的叛军士兵的胸膛,喷洒的鲜血里,他拉起了地上的来洛,“干得不错。”
郭虎禅把一把横刀扔给了来洛,朝这个已经是一个合格战士的少年道,“我的后背就交给你了。”
跟在自己身后,对来洛来说,要安全得多,郭虎禅相信王海宾和薛猛两人,他们两个是绝不会让自己的后背出现任何一个敌人的。
“小子,是个爷们。”看着一声不吭只是用扯下的衣服绑住鲜血淋漓的双手和战刀的来洛,薛猛亦是大声夸着这个少年。
王海宾虽然没有说话,可是心里面也是极为欣赏这个少年,同时他也明白郭虎禅的用意,直到来洛双手绑住战刀,用牙咬紧之后,才低头朝他道,“大人的后背就交给你了。”
来洛没有想得很多,他这时脑子里有的只是郭虎禅的那句话,他重重地朝王海宾点了点头道,“我会的。”
战场上,新罗士兵们发现本该在他们想象中败退的汉军士兵根本没有半点崩溃的迹象,反而是在营地里跟他们打起巷战来,却是叫他们始料未及。
如同迷宫一样的营垒路盘,各种隐藏在营地里的箭塔和暗堡,新罗士兵们发现他们即便攻进了汉军大营,可仍然是举步维艰,推进的速度异常缓慢,而死伤的数目不会比在那可怕的弩阵下少多少。
汪猛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没有杀得这般畅快淋漓,哪怕他已经快死了,可是有几个到了他这把年纪,还能在战场砍人砍得这般痛快的,从刚才到现在,死在他刀下的叛军士兵没有六个,也有五个。
“老兄弟,哥哥先走一步。”汪猛身边,一个老兵朝汪猛说道,口角里满是鲜血,他的两条腿全部被砍断了,胸膛处插了一把断刀。
“走吧,小弟我马上就来。”汪猛看着已经断气的同伴,口中喃喃自语道,强撑着站了起来,他还能再杀几个新罗咋种。
汪猛忽地朝前跌撞了一步,而这时他背后一柄长刀猛地刺穿了他身上的盔甲,看着从胸口透出的刀锋,汪猛脸上露出了自嘲的笑容,鲜血像不要钱似地流淌出来,“看起来我是真地老了,居然被这样给暗算了。”汪猛心里自语着,左手却是握住了胸前透出的刀锋,右手扬起了自己手中的横刀,猛地往自己的胸部刺去。
几乎是刹那间,横刀就穿过了汪猛的胸膛,把他身后那个偷袭的新罗士兵一刀过胸,两个人紧紧地靠在了一起,“小咋种,爷爷我和大食人打仗的时候,你那咋种爹都还没生出来呢”
低喃的骂声里,汪猛垂下了头,而四周几个新罗士兵都是看着这一幕,没有人敢上前,这些汉军老兵的凶悍程度让他们恐惧,他们生怕这个汉军老兵还没有死,等待着给他们中上前的人致命一击。
日已西斜,整整两个时辰的战斗,新罗士兵始终都无法拿下汉军大营,他们甚至连前营都无法攻下。
金隆基即便再不甘心,也知道继续战斗下去是不可能的了,不过好在他并非全无所得,起码汉军的大营被攻破了,虽然他损失惨重,但是只要再给他一些时间,绝对能拿下这些最后剩下的汉军孤军。
听到传来的鸣金退兵之声,新罗士兵们如逢大赦般,潮水一样地退了回去,没人再想和那些疯狂的汉军老兵作战,哪怕那些汉军老兵看着就快死了,可他却依然能拖着你一起同归于尽。
夜晚,浓重的血腥味里,老兵们在残破的前营里收敛着死去的兄弟尸体,他们已经为国尽忠。
黑漆漆的夜色里,老兵们偶尔会碰到埋在死人堆里还没有死透的新罗士兵,只是这时候没有一个人会去动手取了这些还未死透的新罗士兵性命,而是让他们继续躺在那鬼域般的地方呻吟哀嚎着死去。
总计阵亡一千一百七十三名老兵,这是郭虎禅最后得到的数字,白天惨烈的一张,连死带伤,他失去了近三成的作战兵力,除此以外王方翼派来的那些少壮派军官里,也战死了好几个。
“让大家做好准备,我们撤退。”郭虎禅看着一圈几乎人人带伤的老将,朝他们吩咐道,当初除了平山大营,他还在山裕口后面的另一侧出口建了个大营,以备不时之需,现在正是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夜幕下,老兵们带着营中清点的各种可用物资,带着战死的老兄弟们的尸体,往着山裕口的另一处方向撤退了,而郭虎禅则继续留了下来,和薛猛,王海宾以及留下的五百名士兵一起,在大营的各处地方堆起了平时砍伐的柴禾,浇上了火油。
已经在初夏里开始腐烂的叛军尸体发出的尸臭味盖住了火油的味道,郭虎禅打算在天明的时候再送新罗叛军一份大礼。
…
清晨,一夜未睡的金隆基双眼通红地下令击鼓升帐,昨夜各军将领清点了各营人马后,竟然整整折损了近三万多士兵。
金隆基根本没有任何其他的话,他只有一个命令,那就是继续进攻,把剩下的汉军全部杀光,而那些同样红着眼的新罗将领,也如同一群野兽般喊叫了起来,昨天那惨烈的一仗,他们固然损失惨重,可也是攻破了汉军大营,差点就击败汉军。
随着一阵急促的号角声,新罗大营里,新罗士兵们在军官们的踢打喝骂下起来,而这时辎重营的火头军已是为他们准备好了饭食,为了鼓舞士气,金隆基不惜将军中仅剩的存粮和肉干用来犒赏军中的士兵。
一顿饱餐之后,那些士气低迷的新罗士兵们好歹是打起了些精神,随着大军出了大营,那些将领们仍是信心十足地想要击败汉军,可他们却浑然不是那样想的,汉军老兵的凶悍和疯狂,就像挥之不去的噩梦始终盘旋在他们的心头,想忘也忘不了。
看着毫无动静的汉军大营,金隆基派出了自己的亲兵前去试探,结果却发现昨日恶战的汉军前营,只有一地的死尸,连半个汉军的影子都没有。
随着亲兵的回禀,那前方的军中自有大胆的将领领着手下士兵迫不及待地冲进了汉军大营,想要拿下这夺营的大功。
金隆基皱紧了眉头,汉军大营没有汉军,显然那些汉军是放弃了这里,按理说他应该高兴,可是他却担心那些撤走的汉军到时撤回乐浪郡,选择城池坚守,到时他不知又要付出多少代价去除去这些剩下的汉军。
“全军骑兵集合,给我立刻追击汉军。”金隆基根本没有太多的犹豫,立刻做出了这个决定,汉军昨夜刚撤,应该走得还不远,他有很大的机会追上汉军并且围歼他们。
金隆基决定亲自追击,在他的命令下,军中的骑兵精锐很快被召集了起来,足有四千余骑,其中一半都是铁甲骑兵,战力不弱,让他的底气十足,那些汉军不过是败走的孤军,没有了坚固的营垒,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平山大营里,一处后营的角落里,郭虎禅听着那越来越响亮的噪杂声响,知道是那些新罗叛军上钩了,昨夜老兵们撤走的时候,带走了全部的武器箭矢,只是留下了一些食物和财物在营中,而这些东西足以让那些新罗叛军失去理智。
就像郭虎禅所预料的那样,当胆大的一队新罗叛军冲进大营后,发现了那些故意被留下的食物和财物后,越来越多的新罗叛军冲进了大营,开始搜刮里面留下的食物和财物,那浓重的血腥和尸臭味很好滴掩盖了火油和桐油的味道。
金隆基带着四千骑兵精锐,想要追击逃走的汉军的时候,看到的是汉军大营里乱糟糟的场面,那些士兵就像是一群从没有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强盗一样,为了争夺汉军大营里留下的那些物资,互相哄抢,甚至于斗殴起来。
于是,本该追击汉军的四千骑兵,被金隆基用来镇压这混乱的场面,而这出乎郭虎禅的意料之外,不过金隆基带着四千骑兵也进了平山大营,对郭虎禅来说只赚不亏。
郭虎禅没有继续等待下去,毕竟一旦新罗叛军恢复了秩序,金隆基冷静下来,未必不会看出营中的不妥来。
后营里,留下的老兵们拉开了强弩,上了点着的火箭,朝前营和中营的方向射了出去,而紧接着,便分成数队人在后营各处囤积柴禾的地方放起火来。
正骑在马上,指挥部将们镇压那些互殴的乱兵的金隆基看到了从后营方向划破天空的长长火矢,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异常丰富。
被浇灌了火油的前营叛军尸体堆积处,几乎是瞬间腾起了数丈高的火焰,紧接着火势就好像星火燎原一般蔓延开来,而这时候后营和中营都起了大火。
“撤。”金隆基大吼着,他早就该想到那些汉军怎么可能就这么放弃营地,而不留任何后手,不过这时候他后悔也是无用,只是想着带着手下的骑兵精锐逃出去,免得被一把火烧光这最后的骑兵家底。
呜咽而急促的号角声里,平山大营里,新罗士兵们乱成一团,朝着山裕口的方向逃去,而这时候郭虎禅已自带着人撤向了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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