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击退诸国,更是天大功劳一件,平日芝麻粒大小的功劳,吕不韦都要死死握在手中,何时又如此大方,还会将功劳让于旁人,更何况还是他的人?
事出反常必有妖!李斯进来说明来意时,嬴政更是证明了这一点。他心里惊怒交加,却没料到吕不韦将心思打到了蒙骜头上,这会儿恨不能立即将吕氏五马分尸以泄自己心头之恨。李斯小心翼翼的看他脸色,见他阴沉着面孔没有说话,心里不由泛怵,嬴政这些年来给他的印象实在太过深刻,让李斯从骨子里对他感到害怕与敬畏,这会儿就算是嬴政一言不发,也依旧令他坐卧难安,浑身都僵硬无比,连大气也不敢喘。
“今日卿之功,政记下了!”许久之后,嬴政才阴冷的说了一句。李斯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身子一软,险些就瘫在了地上,却强撑着,害怕吕不韦回府之后发觉自己不见行踪,因此连忙叩拜道:“本是臣份内之事,哪里敢称功劳,蒙将军于臣亦有恩,臣亦不能眼睁睁瞧他出事!”他说完,又恭敬的将头垂得更低了些道:“大王,臣出来已有许多时候,为避人耳目,臣……”
“卿先回去,此事政代蒙将军先谢卿活命之恩,待除去吕氏,卿之荣耀,政必定不会少卿分毫!”听了嬴政这话,李斯心里又惊又喜,惊的是蒙氏在嬴政心中果然是地位极高,得信任不说,还得君王如此爱护看重,喜的,却是嬴政说出口的承诺,李斯低下头,掩去眼里的惊喜之色,低声答应了一句,这才起身倒退着往殿外行去。
而此时,不止吕不韦一人私下谋划,而王宫另一处,早已经被幽禁多时的夏姬却是摆脱监视的内侍宫人,在王宫的角落里,轻声与一个中年男子交头接耳,不时窃窃私语。夜幕笼罩下,夏姬满脸狰狞狠辣之色,眼里的疯狂令人触目惊心,她此时脸色憔悴,身形消瘦,偏偏一双眼睛却极亮,盛着怨毒之色,她对面站着的中年男子听她说完,思索良久之后,点了点头,随即猫了腰,渐渐没入黑暗里。夏姬等人一走,嘴角边才露出一丝嗜血的笑意,接着理了理衣裳,才慢慢往自己的宫殿走去。
吕不韦既决定要洗五国加予自己的侮辱,当即命蒙骜为主帅,张唐为副帅,领五万大军一路北上,而另一方面,夏姬高调出面相迫,又用自己多年来经营的韩系人脉相逼,亦在军中给成峤争取到一席之地。嬴政知道她的打算,却当作没有看出来般,痛快的点头答应了,看夏姬脸上得意的笑容,他心里则是冷笑连连,不止这一回夏姬与吕不韦各有算计,他亦要在这一回战争中,彻底摧毁韩系一党,铲除夏姬野心,她活得已经够久了,已经超出嬴政的忍受范围之内,自然再容她不得。
众人心里各怀鬼胎,蒙骜却是早在几日之前就已经进宫一趟,听嬴政详细吩咐过,对于长安君成峤与自己地位相平之事,他倒并未在意,只是朝远处巍峨高大的城门上,那穿着君王冠服的高大身影看了一眼,随即才驱马高声喝了走在大军前头。
蒙骜一路大军朝北面开拨,一路并未停歇,就连安营扎寨都已是每日天色净晚时分,才停下脚步。几日奔波下来,大军却并未见混乱,依旧整齐,虽然军士们脸上带了风霜之色,但纪律却十分严明,张唐看着蒙骜令出如山的情形,不论他说什么,士兵几乎只会照做,这趟出来,蒙骜带的是跟随自己征战了几年的精兵猛将,个个都满脸彪悍之色,就算是在兵强台壮的秦国,这样一支队伍,军纪森严,又几乎全是身经百战的老兵,已经算是十分强悍了。晚间时候张唐亲自捧了蒙骜食物进帐时,却见他仍拿着一幅简易地图在灯下观摩,心里不由就生出钦佩来。
“将军,赶了一天路,不若歇歇罢。”蒙骜如今虽说还不算年老,但毕竟连续赶了许多天路,好多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都吃不消,他每日还得熬着夜,所费心力更是多几倍。张唐端了饭菜摆放在一张临时用石料搭就的简易案几前,只是简单的两碗饭菜,几块简单的连肉渣都瞧不见的青菜下,全是微黄的粟米,与全军将士饭食一模一样,并未有特殊,这不由令张唐心里更添敬佩之心,连面孔上也更恭敬了几分:“只是简单的饭菜,还望将军不要嫌弃。”
“出门在外,哪得如此讲究!”蒙骜珍而重之的将地图折叠之后亲自放进自己胸口间的位置,这才接过饭菜,满不在乎道。他行军打仗,出门在外,一向是与将士们衣同穿,饭同食,并未有特殊举动,所以带领这支队伍多年,他才如此得人敬重,指挥得如鱼得水,可以说,蒙骜这些年来的胜仗,亦有将士们的一份功劳在!
蒙骜果真是不讲究,三两口将两碗饭菜吞食下肚,伸手抹了抹,等张唐将碗筷拿出去,他又将自己之前看的地图取了出来,这份地图简易之极,但此时再简易的地图,都能使许多人眼红,亦是不少人的命根子,可他出征之时,嬴政一早与他言明吕不韦有祸心,为保他性命,特意大费力气寻了这张地图,交到他手上,让他熟记之后,不止是攻战更为有利,就连到时若要逃跑,也该更方便一些,毕竟吕不韦就算有除他之心,亦不会大张棋鼓令自己人动手,留人话柄不说,还极易惹来天大祸事。
可是嬴政用一国之君王身份,却对他为了逃跑方便而大费周折寻来地图,这分心,不止是蒙骜领了,更是让蒙氏族人感激在心,恨不能为他肝脑涂地,死而后已才好报答!张唐进来时,就看到他仍在拿着手中皮卷看个不停,不由笑着恭维道:“将军美名,果然言不虚传,有这份苦心,何愁战事不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