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就是中世日本的雇佣军,打仗领赏的本能刻入骨子里,打不赢就投降也不觉得很可耻。
九月的千曲川失去初夏的狂暴,仿佛从一群脱缰的烈马变回驯服而温顺的样子,北信浓川中岛的对峙持续了整整三个月,这场艰难的战争耗尽武田家最后一丝气力,在甲斐肆虐整个夏季的暴雨引发笛吹川与釜无川的洪水被丢在一边不管,一心一意扑在这场战争中。
武田晴信确实用尽全力,仅在小小的八幡原就陆续爆发七八场大规模争夺战,小规模登陆战几乎每天都在千曲川沿岸上演,凭借地利的优势武田军打出完美的配合,成功的击退吉良军团的每一次进攻,吉良军团有水军的优势,能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展开登陆行动是个巨大的优势,但这个优势还不足以化为胜势。
武田军有三座坚固的支城一字排开彼此相连,最西的横田城与茶臼山武田大营遥相呼应作为依仗,不但的使用烽火传讯的优势,每次登陆战必然引来四面八方的武田军相互支援。
更糟糕的是武田家不知从哪里偷学到吉良家的筑城术,筑起高墙木栅土木结构的箭橹,让吉良家引以为傲的铁炮队变的没那么好用,再厉害的滑膛枪也不可能打穿坚实的墙壁,没有后顾之忧的守军竟敢扛着铁炮与吉良家的铁炮足轻对射,这种隔空打苍蝇的把戏起不到任何作用,不过对于激励士气还是有很大好处的。
为了提防吉良家再拿出那个“不明爆炸物”,城内的武士还准备许多水桶,只要有吉良军试图冲到城下放炸药,城内守军就扛着水桶朝攻城部队洒水,这一招把逼的吉良军也不敢轻举妄动,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把戏硬生生把战争节奏无限拖下去,武田军的主力打定主意坚决不出来与吉良军团决战,即便吉良义时本领通天一时间也束手无策。
吉良家臣团也是愁眉不展,武田家也是毫无办法,每次登录失败的吉良军都能在吉良家水军的接应下从容而退,胶着的战事恰恰成全吉良水军的名声,短短几个月里这支弑君在八幡原上表现的十分活跃,船队的每一次火力支援都会给出城追击的武田军造成不小的损失,这种吉良军的铁炮射程远威力强京都准打的武田军毫无脾气,久而久之就让武田军养成一个习惯,只要追到发现吉良水军就立即撤退。
这个对峙局势没有僵持多久,在八月份武田晴信收到好消息,西线越中一揆的大胜之势,而南线的己方与北条家都没有找到更好的突破口,北线的陆奥与出羽虽然暂时还没获得新的消息,但这都无关大局,以目前的相持局势顶住吉良军无法动弹是没问题的。
局势乐观让信浓国人放开胆子加入武田军,很快武田军的军势总数就像滚雪球似的快速增加到两万八千人,其中南信浓木曾义康,飞騨的江马时盛等他国众也纷纷派出自己的主力,以期望趁此包围网结成的大好时机捞一份功勋。
数次成功阻挡吉良军团给武田军极大的信心,原本不可战争的敌人形象轰然崩塌,武田家的武士们一个个争先恐后的表达自己对越后武士的不屑,在大多数人眼里吉良家的武士就是越后武士,这几年与越后水**融的如此彻底再说自己是京都武士就有些矫情了。
良好的局面也给武田晴信很大的鼓舞,很快他就作出一个大胆的决断,命令武田信繁担任大将,真田幸隆作为副将名为辅佐实为先锋,率领六千大军承担起攻略海津城的重任,真田幸隆就像只打不死小强,无论受到几次挫折总会百折不挠的杀回来,这次又是他来打头阵。
这支军势里有两千从属于武田信繁的嫡系武川众,其次就是来自北信浓依附的信浓国人军,虽然战力比不上武田晴信的本阵主力军势,但是想压住对岸的海津城还是没有太大问题的,这支别动队从猫濑登陆千曲川南岸,攻占几个小砦打造临时军营以此为基地向海津城发动攻击。
真田幸隆的攻城本领不错,七拼八凑四千大军在半个月里连拔海津城附近多座城砦,一步步压制海津城附近的防守空间的重任,经过近一个月的辛苦攻略终于扫空海津城附近所有支城,此刻这面阻挡武田家多年的坚城就在眼前。
他们的胆子不可谓不大,在武田信繁军的背后就是蜿蜒而过的千曲川,一个不留神就会被吉良水军从后面抄了后路,可他越是这样吉良军团就越不敢轻举妄动,不是在于自己胆子小被吓住,而是不愿意钻进武田晴信精心设计的圈套。
旭山城评定间,吉良义时守着烦恼的听着几个家臣老调重弹。
本多时正面带忧色叹息道:“难道武田晴信中了邪气失心疯不成?绝对不是!这一记变招的精髓恰恰是他的险恶用心之所在,武田信繁所部皆是以一当十的精兵悍将,真田幸隆豁出所有本钱加上北信浓的大部精华所在也不是普通农兵所能比拟的,且这二人军略水平相当出色,我军若想吃下这支别动队只怕要使上雄狮搏兔的手段,尽起大军围歼之,只是这样一动恰好就陷入武田军的圈套,只要这支别动队拖上一时半刻,武田军的主力就会从千曲川赶过来,反过来夹击我军主力,实在难办的很吶!”
浪冈顕房摇着羽扇笑着反驳道:“不见得,时正实在有些高看这支别动队了吧!对付武田军六千偏师还要用上全力一击,那我们还怎么和武田晴信的主力作战呢?此举是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大大的不妥呀!”
本多时正皱眉说道:“顕房这么说可就不对了,既然是歼灭战当然要聚集全力毕其功于一役,行动稍有迟缓放武田军主力赶来,我军就要陷入被动了,所以当然要用最快的速度最多的兵力围歼之……”
“那就是了,既然我军能够快速聚歼武田别动队又何来被拖延一说,若明知不可聚歼却要强行为之又是何苦?”
“不能这么说,万一武田别动队有什么后招拖延住我们怎么办?军国大事不可不慎呀!”
“呵呵,这不正是我等的工作吗?全军行动还不能迅速吃下一支小小的别动队,要么是前方大将无能将士不愿用心作战,要么就是我们这些参谋做的不够好,制定的进攻计划有明显破绽,让大军白白耗费力气打一场注定不可能胜利的合战。”
浪冈顕房提到的“参谋”一词也是吉良义时最先引用的新词汇,他用孙子兵法的解释是上兵伐谋,所以以此立参与军政筹谋的机构,等同于谋士的意思。
“我等的参谋是一方面,前方大将领兵是另一方面,还有一方面顕房兄显然忘记了,那就是进攻计划之外的个别因素,比如我所提到的变招又或者局外的因素也是一方面。”
柿崎景家被吵烦了,一拍案几站起来咋呼道:“这又什么好吵的!要以我景家来看,直接打过去就是了,咱们有水军坐镇还怕他个鸟?武田晴信有种渡河就半渡而击掐了他的退路!武田家要是不敢过来就正好便宜我们。”
两人却异口同声道:“万万不可!如果把武田晴信逼急了,说不定他就会派军渡河攻击旭山城,这样还是要亏的呀!”
柿崎景家看似粗鲁实际上非常聪明,居于尾家中枢担任奉行众多年,眼界和才略还是不错的,看似无意的瞥了主座上的少年家督一眼,继续嚷嚷道:“那我们就攻打八幡原断武田军的后路!我就不信镇府殿堂堂正正之师还怕了武田晴信不成!大好的爷们还能被尿憋死喽?”
“不妥!这样对攻下去还是咱们亏一些,咱们吉良家不打无把握的战争,不动则以一动必须要一击制胜,现在前路不明还是稳妥些好!”
“你们说来说去还是一个字,拖!这也忒没有武士风范了,打个合战担心这担心那,当年我们跟着主公出阵的时候,都是主公拍板说可以打,我们这帮越后武士就扛着太刀一起冲,没几下就把敌人打败了,哪有你们这么麻烦,真是啰嗦!”
长尾景虎以前打仗的风格就是这样,一帮家臣团根本不插嘴全靠他一人乾纲独断,政务上他会选择听从谱代家臣们的重要意见,军事上却是一直自己来拿主意,即便是本庄实乃、长尾景信的提议也不怎么采纳。
越后之龙的打仗本领三分靠勤学,七分靠天赋,就如那些大兵法家一样,一本兵书能读出当世名将,而普通书生和小校们读一百年也还是那样,战争学就是非常吃天赋的一门学问,不存在勤学苦练哪怕再笨也能成为当时名将的可能性,吴下阿蒙也需要有吕蒙那天赋才能做到。
“臣下支持和泉守!打一打试试看总比等着强。”内藤正成性格内向不太爱说话,属于那种三杠子打不出一个屁的闷人,从外表看起来就是个忠厚朴实的武士,谁又能想到他就是名震天下的一代名将,亲手射杀十河一存的猛将杀手。
本多时正见家内的有力谱代作出表态,立刻挺直腰杆笑呵呵道:“和泉守此言差矣!内藤殿请稍安勿躁,军略筹谋切不可操之过急,馆主大人与弹正殿的风格不同,拿来做比对不太合适,以我时正看来还要再议,再议……”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