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醒过来一个月了,居然瞒过了所有人。这么说,杨士奇他们游说郑和、偷带金印出宫、乃至假传圣旨之举,全都在皇帝的注视之下!
很显然,郑和之所以会帮大学士的忙,会抵抗赵赢和赵王,并非他有自己的立场,而是出自皇帝的授意……
“不这样,怎么让那些魑魅魍魉都蹦出来?”朱棣冷声道:“怎么放心把江山交给你?!”其实朱棣没说实话,他醒来之后,得知赵赢已经投靠了赵王,十分担心他们狗急跳墙,所以才一直装作昏迷不醒。
“皇爷爷!”朱瞻基又叫了一声,但这一声饱含着藏不住的喜悦!他听出朱棣有越过太子,直接传位给自己的决心了。
“你抽出朕的枕头。”朱棣虽然身不能动,眼睛也只能看到一线,心里头却十分清明。他用嘴角努一努枕头,低声道:“打开它……”
“是。”朱瞻基赶忙依言上前,先用一个靠枕,替下了朱棣枕着的枕头。然后将那黄色绸面暗龙纹的枕头,小心翼翼捧在手上,仔细摸索了一遍,果然发现里面有个硬邦邦的东西。他看了看朱棣,见朱棣眨眼示意自己打开,这才拿起桌上的银刀,将枕头的一侧划开,从里面摸出一个扁扁的檀木盒。
“打开。”朱棣说这话时,两眼直勾勾的盯着朱瞻基。
朱瞻基已经意识到盒子里是什么,呼吸不由自主变得粗重,目光也变得炽热无比。他颤抖着打开盒盖,果然见里面静静的躺着一份诏书。
“自己看吧。”朱棣幽幽道。
朱瞻基双手拿起那段好似重逾千斤的黄绫,展开一看,登时愣在那里。只见上面的朱字寥寥,却触目惊心——‘朕不豫,一应丧礼遵太祖皇帝制度。皇太孙朱瞻基仁孝无双、文武皆备,于诸儿孙中最肖朕躬,朕自幼抚养宫中,悉心教导,知其必能克承大统。’
如果仅是这前半段,朱瞻基自然会谢天谢地,然而还有最后两句,让他肝胆俱丧——‘然朕虑****王贤甚重,若皇太孙能执而斩之,则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钦此。’
后面加盖了朱棣的皇帝之宝,通红的玉玺映的朱瞻基满目血光,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朝思暮想的皇帝之位,居然要用王贤的性命来换,这让朱瞻基一时间难以决断。毕竟,无论如何,那都是他情同手足的兄弟,帮他坚持到今天的头号功臣!
哪怕这些年略有龃龉,也改变不了太多……
。
“怎么,你不愿意?”朱棣一直紧盯着太孙,看到他眼里浓重的迟疑和抗拒,苍老的声音变得严厉道:“不要让朕失望!”
朱瞻基这才失魂落魄回过神来,猛然抬头看着朱棣,颤声道:“皇爷爷,孙儿,孙儿……做不到啊!”
“你做不到?”朱棣双眼流露出浓重的失望之色,冷冷道:“那这皇位,就让他们争去吧,谁争到算谁的……”
听到朱棣失望的话语,朱瞻基赶忙哀求道:“皇爷爷,王贤纵有万般不是,总有救驾之功,孙儿愿将他永久囚禁,以代死罪!”
“不行!”朱棣眼中射出浓重的怨念,厉喝道:“不在阴曹地府见到他,朕死不瞑目!”
“……”朱瞻基震惊的看着朱棣,他没想到,朱棣对王贤的怨念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朱棣当然对王贤恨之入骨,他这辈子,还没有如此恨过一个人!哪怕是方孝孺、铁铉那些辱骂他的建文孽臣,也只是让朱棣感到气愤而已。只有王贤,让朱棣真真切切,恨不能寝其皮、食其肉!
作为臣下,怎么能够抗拒皇帝的处置?不知道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吗?!
作为臣下,怎么敢杀害皇帝的儿孙?不知道龙子龙孙是碰不得的吗?!
作为臣下,怎么敢威逼皇帝?不知道龙有逆鳞,触之者死吗?!
作为臣下,怎么敢逼得皇帝颜面尽失的退让?不知道朕是永远的胜利者吗?!
只要一想到王贤,朱棣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充满了仇恨,哪怕是一时迫于形势,奈何不得他,也得让新君杀了他!
“你必须杀了他……”朱棣目光冰冷的看着太孙,朱瞻基下意识的摇头,刚要说些什么,便听朱棣幽幽道:“除非你放弃太孙之位,永远退出皇位之争……”
“那……”朱瞻基艰难的问道:“皇爷爷是否会饶过他?”
“不会。”朱棣冷声道:“谁继承朕的皇位,都有这个条件。”顿一顿,皇帝问道:“你想好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