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不知是不是士燮对逃兵的断然处置起了作用,总之在短暂的混乱过后,逃亡的人已经毙命了,而还坚持着的人也将自己的队形拉到离城池不到二十丈的地方。大盾兵在这里将手中盾牌重重的插入土中,用自己的身子倚着,斜斜的支撑与地,而紧随在他们的身后的弓箭手也三三两两的快步上前躲入了大盾兵那半人高的盾牌支起的阴影之中,在那里他们完成一连串拈弓搭箭的动作。
“放!”和怀安城里的守军不同,作为攻击一方的士燮军并没有统一的一个号令,那些将自己的身形潜藏在大盾之下的弓手们,只是稍稍的探出小半个脑袋,用自己的眼睛估算了一下角度和自己的目标,便迅速的站起身来,飞快的射出一箭,然后也不管这箭究竟能不能命中,就再一次的将身子缩了回去。他们这些弓手都是士壹带出来的老兵了,也参加过好几次类似的攻城,于几年的军旅之中,他们在战斗经验渐涨的同时也不可避免的染上了自己长官士壹的那种谨慎的毛病。在没有得到上头下达的死命令的时候,他们是绝对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去和敌人拼的。就他们看来,眼下无论是军队的战斗力,还是军队的数量,自己这边都远远的高出对方。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出现的话,自己这边将很正常的取得战斗的最后胜利。
“既然无论如何我们都会赢,既然我们不管怎样都能获得战后的奖赏,那我们为什么还要为了一个必胜的结果而拼命呢。只要稍稍的出力,在尽可能保住自己的情况下,对敌人进行攻击就可以了。反正敌人就是那么多,就算一个换一个我们也换得来啊。当然这换掉的最好不是我自己。”保命至上的想法在这些老兵之间十分普遍的存在着,直接体现到这战场上的时候,就是他们眼下这种用自由攻击来保证自己安全的作战方式。毕竟和毫无防备的齐射相比,这种作战是死的人最少的一种了。无论对己还是对敌。
这种自由攻击的力度实在不高,但在老兵手上使用出来多少,还是有些威力的。在“崩……崩……”的弓弦声响起之后,城头上守军的伤亡就开始出现了,虽然那伤亡也并不是很大,但那不是很大只是相交于士燮军这边弓箭手的数量而言的,至于对于以寡兵坚守小城的杨磊来说,每一个守城士兵的倒下都令他的心不由自主的抽动了一下。
“不能在这样下去了,即使和敌人以两个抵一个方式硬拼,我们也挡不了人家。根何况,今天的攻击只是一个试探而已,我不能把我原本就稀少的弓箭手浪费在这里。”杨磊想着,迅速的作出了决定:“全体以伍为单位自由压制!”
命令传达下去了,士兵们迅速的作出了反应。原本来自城头上的密集箭云随之变得分散起来。然而力量虽然分散了,但攻击的命中率却有了很明显的提高,再加上城头上那些原本站在一起的弓箭手的分散,使得杨磊这边的牺牲人数有了一定的下降,并不像前边的那样令人看得心慌了。
“敌人杀不了自己多少人,而自己也杀不了敌人多少人。这或许算是一个平手吧。”对于这样的结果,就早在心中有了“平手就是胜利“的士燮军弓箭手们而言还是能够接受的。他们依旧和前边一样,在大盾的后边拈弓搭箭之后,迅速的站直了甚至射出手中的箭矢,然后在迅速的躲回到大盾的庇佑之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他们都是这样想的。尽管这样的想法离他们那“压制地方弓手,护卫攻城步兵进攻”的目标还有一段距离,但不管怎么说他们都吸引了敌方弓箭手很大的一部分火力,倒也算是完成了任务的一半。至于接下去的,也只有靠那些被称为是“敢死者”的步兵去完成了。
见城上城下已经形成了这么一种弓手对射的模样,领头的将领挥一挥手,那原本散落在阵型之间,被对方的箭羽压得颇有些狼狈的步兵们顿时站起了身子,提着长长的竹梯,拎着手中唯一可以算是武器的腰刀,疯狂的朝对面的护城河那儿涌去。怀安的护城河引得是郁水,根本就不可能在短期之内被填上,因此作为进攻一方步兵,打算用架设浮桥的办法来渡过护城河。他们为此准备不下一百具的长竹梯和数量更在这竹梯十倍以上的木板。竹梯是作为桥干使用的,将竹梯直接搭在护城河的两边,然后在两具竹梯之间塔上木板自然而然的就形成了宽达丈许的浮桥。虽然这浮桥的桥面因为没有铁钉等物的固定并不显得十分牢靠,不过对于这自小在南天山水之间长大的交州士兵们来说却已是足够结实了。他们打算就这样踏着这些踩上去会“咯噔……咯噔”作响的浮桥,越过那宽阔的护城河,在城墙的根脚下将登城用的铁爪绳梯和云梯都搭实了,树立好了。
一切都完成的十分顺利。尽管还有不少的人就这样倒在了护送的途中,但更多的人却是前仆后继的冲上前去。和那些说不好听点实在是有些怕死的弓箭手不同,这些同样是经历了数次征战的老兵并没有因为战打得多了。而变得胆小,相反他们因为见多了死亡,而变得更加漠视生死起来。敌方的箭羽并不能阻止他们的前进,在毫不退缩的冲锋下,他们用几息冲到护城河的边上,迅速的铺垫好了木板,打开了直接通往怀安城墙的道路。
登城开始了。几十条扎着大结拴着铁抓的绳索在士兵们的手中抡圆了,呼啦啦的被投掷出去,准确的落在城头至上。下面攥着绳尾的士兵重重的扯了扯绳索,令其勾实了城墙,然后便飞快的奔跑起来朝城墙冲去。在高高的一个键跳跃起之后便迅速的踏着城墙拉着绳索而上了。和北方的土城墙不同,南方的城墙因为气候湿润雨水较多的关系,基本上都是以石墙为主的,虽然很有些大城考虑到城防的问题,将石头逐一磨成平整的石砖,以减少被人攀登的机会,但像怀安这样的小城还是很容易找到城墙上凹凸不平的地方,从而借力而上的。
这是一种十分奇特的攻城方式。在整个天下的所有诸侯之中,也只有交州军大规模装备这种钩绳。说这实在是交州军中的一大特色。因为它的布置迅速和制造简单,往往能够令城头上的厮杀迅速的展开,而让真正负责大部队登城的云梯减少被破坏的几率。
当然由于这样的登城运载量实在不大,因此交州军也曾全然放弃传统的云梯登城,几乎就是在这绳索高高的抛上城头的同时,十几架临时由竹梯扎捆而成的长梯也同时搭在怀安的城墙至上,站立在云梯后方的士兵直接将手中的刀用自己的牙齿衔住了,便迅速的用自己的双手扶着着竹梯噔噔而上。
绳梯、竹梯这是士燮军攻城的法宝,而石灰、滚油、长枪、巨木、擂石则是城头上杨磊用以守城的法宝。随着他口中命令一道道的发出,城头上的守军们,除了射手依旧和对方的弓箭手互相对射之外,其他人基本上就是拿着这些东西往那些登城者的身上招呼了。
石灰纷纷扬扬的从解开系绳的口袋中落下,凄迷了下面那些正在往上爬的士兵的眼睛,令他们麻痛难当。接下来那一锅锅煮热沸腾起来的热油当空倒下,则令他们焦头烂额,惨痛哀嚎着倒下。长枪一一的刺出,将快要爬上城头的士兵轻松的穿成葫芦。而随之丢落的巨木,擂石则彻底的将搭在城墙上的云梯以及架在护城河上的浮桥一一砸断。
攻城战中最为惨烈的厮杀,在这里展开了。无论是进攻与防守,他们互相之间都不向前头的弓箭手们那样充满了温情。血的檀腥,石灰的呛人,以及那人肉的焦香,都在这短短的半个时辰内充溢了城上城下所有人的鼻孔之中,令他们着实有几分反胃的恶心。
攻击和防守都还在继续着。尽管在前方督战的将领已经明白在如今怀安城有了充分准备的情况下,只凭自己手中的这五千人是决计不可能攻下的,但在本阵的鸣金声没有响起之前,自己是绝对不能把以及洒出去的士兵退回来的。即使是送死,自己也必须让他们上去,虽然就到现在为止的战况来看,对方的虚实已是一目了然了。
“唉,敌方有没有准备,这样还不是看得很清楚吗?我想就这样应该就已经够了吧。难道还要非看着我们这些人都被拼光了,死绝了不曾?”前方的将领心中的焦急不已,他侧着耳朵,偏着头,凝神注意后边情形。“那期盼已久的钟声究竟什么时候响起呢?”他简直有些望穿秋水了。
攻守到了这个地步,战场的胜负已经不是某个将领的某个计谋可以改变的了。无论对于进攻一方,还是防守一方来说,双方之间的拼比已经从双方作战方式的拼比,双方将领指挥能力上的拼比,变成了双方之间兵力、士气和作战准备程度方面的拼比。
在这样的对比之下,攻城的士燮一方虽然在兵力上有着绝对的优势,但在士气上却和对方基本持平,至于最后的作战准备方面更是远远的逊于对方。如果是在几天之后等他这边把作战准备完成了,那或许还有一鼓作气而下怀安的可能,而仅论眼下么,就凭着前军的五千人想把城池攻下?那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大哥,我看可以了,应该把他们撤下来才是。”看着阵前原本齐装满员的五千前军在早已严阵以待的怀安城下尝尽了苦头,仅仅在一个时辰里,五千人马便被打到了不到三千的规模,而对方似乎没受到多少损失,在后边看着这一切的士壹紧紧的皱了皱眉头,小声的像自己的兄长建言道。
“唔,这个该死的杨磊还真有些本事哪。看来这怀安城并不好打啊。”听着士壹的建议,看着对面的守军出乎意料的坚强,虽然心痛于自己长子的死去而发动这场复仇战争,却又不曾完全失去理智的士燮沉着脸重重的点了点头,转头向自己身后军鼓手下令:“鸣金,收兵!”
“叮……叮……叮……”在互相之间的厮杀进行近两个时辰之后,在中空的太阳逐渐偏西之际,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企盼已久的鸣金之声终于在士燮军的本阵中响起了。战场上的厮杀声就此渐渐落了下去。随着攻防双方的各归本阵,怀安城下这一天的杀戮终于告一段落,接下来待看的就是已经明白了对方虚实的士燮军如何动作了。当然,这看待只是就士燮军自己来说的,而对于守城一方的杨磊而言,一切都和今天一样没有任何的区别。反正,不管士燮军最后究竟是做什么打算,只要他想攻城,城里的人们便只有继续反抗这一条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