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上出现了变故,他们有的已经看到了李晟的古怪,有的却犹自不觉。然而不管是清楚还是不清楚这一切的人,无不止住了自己的话题,停止了与他人的寒暄,整个场面一下子寂静下来,却是更衬托了李晟那清晰可闻的哭泣之音。
“主公……主公……今日宴请大家前来共襄盛举本就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不知主公为何哭泣呢?若是我等有什么不当之处,还请主公名言,莫要作此惊惧之事,让我等担忧啊。”所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眼见李晟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哭泣起来,虽然不晓得究竟是因为了什么,士壹和孔明几个李晟的臣子自也是大为惊慌起来,他们紧张的追问李晟:“这究竟是为了什么。”他们很关心这件事情,至少在外人看来是如此。
“唉,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虽然眼下我取了交州,正待意气风发之时,但对于将要到来的危险,我还是很担心的啊。”李晟红着眼睛,叹息着说道,一边说,还一边不停的用袖角擦拭着自己脸上的泪水。他的动作很明白,声音也很真切,再加上那时不时哽咽的两声抽泣,却是把这一切做得十分感人。
“令主公忧虑,皆是我等之过尔!”士壹见李晟如此,便连忙劝慰起李晟:“且请主公暂放宽心,外敌虽强,但却也不可能一下子打到我们这儿。如今三家联盟已成,刘备和孙权皆可以为我等之外援,如曹操之辈,自然不可能直接威胁到我们。主公当可外训兵马,内修政治,想来数年之后,天下将皆入主公之手。”
“唉,不必多说好话了,我岂是只听拍马之人?这外敌并不足畏惧我是明白的,事实上凭借着我方数万的兵力,凭借着卧龙、凤雏两人的计谋,就算说不了一口气席卷天下,只说这区区的割地自保就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事情。事实上,我根本就不担心外敌的问题,我担心的是内部的麻烦啊。对于我来说,内部的麻烦绝对比外敌的入侵更令人难受。”李晟泪迹未干的诉说着自己心中的一切。
“啊?内乱?”众人猛然听闻李晟如此说法不由得惊诧了一阵面面而视起来:“还请主公明示!”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对于在做的诸位我是很放心的,也很愿意把这交州的事情完全交到你们手上。但我相信你们,却不可能完全相信你们的手下,要知道前一阵的误会可都是你们那些个手下搞出的毛病哦!当然你们也会说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今后投在我的帐下绝对是不会再出现那种反叛的情况,而且我也答应了你们不对你们过往的冒犯进行追究。但你们应该都知道,我方是因为兵力强大才在这儿站住脚跟的,可以说正是有了强大的军队,才有了我今天在这里的出现。因此我实在很担心一件事情,那就是你们各家手中的军队。你们的那些人完全只听从你们自己的命令,根本就不在我的掌握之中。眼下是我在这儿占优,但我毕竟不可能永远都在这儿保持如此强盛兵力。若是我带兵北返,又把这边的政务完全交到你们手里,倒是你们说不定还会有几个有野心的盯着我的这个位子不放,而想着利用手中的兵力来达成自己的意见呢。即使你们保证不会如此,但你们又怎么能保证你们身后的族人,你们家中的那些长老都不会如此呢?人总是有了一样之后还想拥有更多。对于你们这样的想法我可以理解,却不能赞同。尽管因此而忧愁,但又不愿意坏了你我彼此间的友情,故而我无奈的落泪不已啊。”李晟抽泣着说道,复又泪流不止。
见李晟如此说下面的人顿时会意过来李晟究竟是在讲些什么了。他们顿时明白李晟在宴会之前所说的那些诸如要与他们这些人携手发展交州,要将交州完全交给他们这些人管理之内的话,全然不是他们所想象的那种正式承认他们特权利益之类的话语。李晟要削弱他们手上的兵力,这是李晟绝对要做的行为,至于给于他们权利,让他们掌握了交州的政务之类,完全是在他们交出了兵力之后的事情。换句话说,他们只有在交出了手中的队伍之后,才有可能继续拥有李晟分配给他们的特权——一切与他们在前来这儿之时所了解到的并没有任何的区别。
“哼,还不是老样子?我才想这李大人怎么会突然转变过来要与我们亲善呢?原来只是换汤不换药的把表面工作做得更好看一些啊。真是让我们白高兴一场。”众人明白了李晟所说话语中的意思,顿时在心中对李晟腹诽不已。如果说一开始他们只是把李晟看作是一只凶猛的老虎的话,那眼下他们便是绝对的将李晟视为一匹狡猾的狼了。虽然角色稍稍有些改变,但都是要吃人的,在他们看来似乎都是一个样子。
“怎一个靠字了得?”他们沉默不语着,心里却是暗暗的咒骂着李晟。说实在的,他们是绝不愿意将自己手中的权利交出的。他们本想用自己的话语去反驳李晟所说的那一切,然而千算万算却始终没有算到李晟用来收缴他们武装的理由却是那样的大头。
“……若是我带兵北返,又把这边的政务完全交到你们手里,倒是你们说不定还会有几个有野心的盯着我的这个位子不放,而想着利用手中的兵力来达成自己的意见呢。即使你们保证不会如此,但你们又怎么能保证你们身后的族人,你们家中的那些长老都不会如此呢?……”这一席话说得可是明明白白,就差直接点出:“我收缴你们各大家族的私兵是担心你们造反了。”
“天哪!”这可是十足的重罪啊,自古以来凡是和这个罪名扯上规矩的,似乎都是九族被诛的下场。虽说眼下的李晟还绝对和皇上、王公扯上什么关系,但谁都晓得在这个天下已然分裂,诸侯已然并列的环境下,直接掌握了自己这边交州和荆州南部等地的李晟于这两块的地方是绝对的王者。他在这两块地方上可是绝对能够做到说一不二的,若是他用造反的重罪来压迫自己这些人,似乎也没什么不可以的。李晟是“土皇帝”,可这“土皇帝”也是“皇帝”啊!
一席“怕你们造反”的话,可是把他们吓得不轻。
这话?怎么反驳?他们不太清楚。在那个沉重的帽子下边,厅内这一群有心坚持的人显然已经被吓得不行了:若说自己手中的私兵并不足以威胁到李晟的统治,那当初是谁用家里的人马浩浩荡荡的组成一支两万人的队伍来和李晟对抗呢?貌似还打了不少仗哪;若说那只是过去,现在可以保证绝对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但李晟却早已把话说得明白了,“我相信你们,但我不相信你们家里的那些人,那些手握重权却头脑顽固的长老。”
“可是……我们这些人家大业大的需要一些人手来保卫家园也很正常哪。大人您也应当晓得,这交州地方山多,土匪也多啊。”有人大着胆子,小声的说着这个理由。
“那是,那是!”大厅里顿时响起了一片应和之声。除开他们那些心中有鬼根本就拿不上台面的说法之外,眼下这个“为了保护自己的家园而需要一支力量”的说辞几乎成了他们唯一可以大声说出的理由。
“所以我才同意让你们保留五百的私兵啊。”李晟说着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虽然刚刚才哭过一场的眼眶是通红通红的,但他脸上的表情还算是平静,整个人看上去也比较从容,依旧给人以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五百人说少不少说多不多。我想即使在怎么大的土匪,也不太可能拿着攻城器械去打你们那些个足足有五百人驻守的坞堡吧?如果真的有,那已经不是土匪了,而是叛贼。若出现真的叛贼,想来你们这些人也挡不住,那是军队的事情了。军队总要通过战斗才能获得经验。可以说军人生来就是为了打仗的。要是什么都被你们的私兵打光了,那我们还要军队做什么?还要军队驻守的县城做什么?倒不如把城池都废了,把所有人都迁到你们的坞堡里呢。反正你们的坞堡也差不多等同于城池了。”李晟侃侃而谈的诉说道。
“这……”众人心中又是一惊。尽管他们平时也顾不得那么许多,总是想着把自家的坞堡造得越高越大才好,但因此而犯了私造城池和僭越之罪却也是一个事实。当然,若是没有人提起这码子事情,他们自也可以装作什么事情也不知道的闷声发大财,可眼下李晟居然把这事情提出了,这不得不让他们为之心慌。自己放的这些“罪过”可都是重罪,虽然就一般而言只是随从于大流罢了,但对于有心且有力的人来说,这却是一个极好的借口。想起李晟那数万的大军,思及士壹这个该死的“叛徒”,众人都觉得如果李晟真的不顾一切的要发兵剿灭自己,并且用那个理由来给自己这些人定罪的话,只怕还真的没有人可以说得出什么来。毕竟,眼下还是大汉朝,就名义而言,自己这些大汉的子民还是必须遵循,那一条条规定得死死的大汉律令:不得拥兵造反,不得私建城池,不得僭越违规。
“这咋办呢?”想到李晟若是动手倒是真有可能名正言顺的剿灭自己的家族,众人不禁慌张起来。尽管他们也同样很有把握利用自己的家族势力,让李晟的剿灭行动变成紧紧将他拖在大山里的泥潭,可那样还是需要在某些人牺牲了得情况下才能做到的。正面与李晟对抗,是没有任何结果的事情,他们很明白这一点,可是就这样与李晟闹翻还要牺牲上一批人,他们又绝对不愿意做。“要牺牲,就牺牲别人好了。千万不要牺牲到我的头上。”这样普遍的想法,令他们绝对没有可能紧密的团结起来,即使眼下李晟是明白着侵犯到他们所有人的利益。
“怎么办?”李晟微微的笑了起来,故作大度的说道:“我就给你们出一个主意吧。你们把手中的私兵,超出五百以上的部分都给收了,归到我这边,在减上三分一的田地,降低一些租成,给老百姓一些活路。而我这边则把你们收过来的私兵都整成地方军队,依旧让他们给你们守住地方。当然这兵不能驻扎在你们坞堡里,军饷也不会由你们出,也让你们省下一比钱财来。好让你们把手中的闲钱都给投到商业上去,这航海贸易这一块可是我们以后需要大利发展的,你们也知道从这个地方来钱却是比你们辛辛苦苦种地要好多了。如此一来你们所获得的利益也根本就不会有什么损失。当然,从此也不会有人在怀疑你们什么的了。”
“这可行?”在这样的情况下,众人听李晟说得有些道理不由得瞪大了严禁。
“可行!”李晟斩钉截铁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