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看来他连打扫战场的事情都不知道,若不打扫战场,这些尸体会造成瘟疫;到时候死的,可不仅仅是一城百姓的事了。
在早上和孙珪一番对峙之后,刘夷希难以沉下心来。他在这军营之中想了一天,想了很多东西;到底还是价值观不同的原因,亦或是已经面对了一场屠戮的原因,刘夷希难以接受这场战争的成绩。
虽然这不是孙珪的错,但刘夷希还是难以接受。
想到这里,刘夷希发觉孙珪也是近一日没有消息;加上这半天没有归营的一万骑兵,难道这孙珪又去追杀那残余的部队了?
刘夷希否定了自己的观点,大战是在昨日,要想追剿,早就应该出兵了,何必要等到今天清晨才去?既然不是去追杀敌人了,那孙珪和一万人又到哪里去了?
看着那即将落下的余晖,刘夷希心中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但他却不知道这份不安何处而来。他也不和营中照顾他的人知会一声,便朝南门走去。
刚到南门,刘夷希便准备上城墙;但他看见大开的城门以及来来回回走动的骑兵,不由得狐疑了起来。他丝毫不理会卫兵的阻拦,径直跑到城外。
刚出城门,他便看见远方筑着两座土山一般模样的建筑,而那些西凉骑兵便在颍川城和那两座土山之间来回走动着。刘夷希看了看四周,虽然地上还有些许血迹,但清晨的那些尸体确实不见了。
刘夷希以为那两座土山便是所谓的万人坑,至少算是把战场打理了,不让这些尸体暴尸荒野。面对孙珪如此打理,刘夷希虽然不能满意,但也确实无法挑剔。
这时,一个人骑着马匹赶了过来,刘夷希细细一看,果然是孙珪。
孙珪在远处见着城门一个矮小的身影,知道是刘夷希来到,便立马骑上马匹奔了过来。面对一脸茫然的刘夷希,孙珪脸上露出了难以猜测的笑容,将前者搭上马来。
刘夷希不知所措地坐上马匹,随着孙珪的一阵风驰电掣,二人来到了土山之下。
远远看去还没觉得什么,但走近之后,刘夷希方才发现,这两座土山哪是远远看上去拿的那般平庸?如此近距离方才能感觉到这两座土山的庞大;只怕它们也赶得上梁宝军营的四分之一大小。
孙珪将刘夷希接下马来,走近一座土山,笑着问道:“你可知这是何物?”
刘夷希本想说是万人坑的,但所谓的坑哪里是倒着建的?而且孙珪既然这么问,自然不会是极其平凡的东西,刘夷希只能说不知。
孙珪笑了笑,说道:“此山名为京观。”
刘夷希虽然读书不少,但毕竟史书不怎么沾;京观这个词语,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孙珪料想刘夷希也不会知道京观是何物,便带着他走向了另一座土山;之前那座土山已经修建完毕,刘夷希不能看见里面的东西,自然无法猜测这是什么。
但另一座土山比第一座要大不少,还在修建之中;只要将刘夷希带过去,他便知道京观是何意义了。
不过就当孙珪带着刘夷希距离那土山还有好几十米的距离之时,那刘夷希便闻到一股恶臭的味道;随即竟然是呕吐了起来。
这股味道刘夷希丝毫不会陌生;之前在张府之中,他便是闻着这股味道变得疯癫的。
一股浓郁的尸臭味。
刘夷希虽然早已料到这土山中绝对是埋藏着尸体,但未曾想到竟然掩埋着如此之多。这时他方才明白,所谓的京观,便是将敌人的尸体聚集起来,做成的土山冢!
不过刘夷希不知道的是,京观一般都是为首将领为了彰显自己的武功,方才建立起来的。一般人都是挖个坑掩埋掉,哪里会花时间做土山?
孙珪知道刘夷希不适应这种味道,轻笑着拍打着他的后背,随即便是说道:“之前那座京观埋着六万人,但这座要稍微大一些,还没有完全建完,所以能够闻到味道。”
刘夷希刚刚呕吐完,便听见六万这个数据;听见这个数据后刘夷希瞬间懵了。之前便听见有人汇报说枭首六万,俘虏九万……也就是说,因为战争死亡的人数只有六万。而之前那做土山便有六万人,眼前这座更大,莫非……
刘夷希不敢再往前走了,他看着眼前的土山便感觉发怵。他敢确定,孙珪绝对将那九万人的俘虏也全数杀掉了,方才做出了如此高大的土山。
刘夷希远远看着那土山,虽然里面的人全都死完了,但他能明显感觉到来自阴间的恶寒;冤魂索命,厉鬼叫魂,似乎有一双双无形的手将他拉入地狱的深渊。
尸横遍野,血流漂橹,这些他都没看到;但他知道这些不久前刚刚发生,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上位者彰显武功的道具。能将这些冤魂全数送入地狱,只有恶魔和无常鬼方才能够做到。
刘夷希现在连孙珪眼睛都不敢看,他怕自己也被拉入深渊之中。人间既然有佛陀,那自然也有恶鬼;在刘夷希看来,这个和自己交好六年有余的兄长,便是地狱派遣到人间的恶鬼。
“他们不过是普通的百姓而已啊……”刘夷希喃喃说道。
“战争……何时死的不是百姓呢?这些士兵在从军之前,难道不是百姓?将军入仕之前,难道不是百姓?百姓不该死,难道便是士兵该死了,将军该死了?”
若是在平时,刘夷希只怕早就和孙珪吵了起来,但今天没有;不是他不想,而是不敢。他从未如此畏惧过自己这个兄长,但从今天开始……不一样了。
听见孙珪的回答,刘夷希淡淡的问道:“既然如此,为何要将俘虏也杀掉?他们不是投降了吗?”
孙珪眼睛盯着土山,淡淡回道:“我没有粮食来养罪人。”
“那将他们放了便可……”
“谁知道他们被放之后会不会来反抗我?”
一番言语之后,二人沉默了。他们不仅价值观不同,现在连道德观都不同了。在孙珪看来,这场屠杀不过是他邀功的资本罢了;而在刘夷希看来,你屠杀的是自己的同胞,难道还有理了?
在政治家眼中,百姓永远是自己成功的脚踏石;等他们到了上位之后,方才想起给百姓一点好处,免得他们反抗自己。虽然这些往往有例外,但以百姓为牺牲代价的人,难道很少吗?
刘夷希已经不敢多想了,眼前这个人令他敬而远之;他也不想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了。或者说,从之前答应来到这里,便是错误的选择。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孙珪如此模样,如何还担得起继承先生教义的重任?
在这乱世之中,难免会遇到政治家丑恶的嘴脸;面对着无辜百姓的死亡,他什么都做不了。他想起之前救自己的那个男子,无奈的叹了口气。
是说那般高人,为何想要隐遁山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