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粮有定额,这些海船一船就有漕船几倍的运量,那河上空下的船只干什么呢,有这免检和免税两个好处,恐怕做什么都要发财了。
不能小瞧古人,偷逃税赋,各地的价差,运输工具,方方面面都被综合起来,结合成了发财的手段。
大明帝国到底损失了多少财政收入这个不重要,经手人怕是人人发了大财,看刚才那茶棚里面的气派,小帐、茶具,桌椅、灯具等等,就能猜到一二。
王通心中有了个大概的想法,回头问的却是另外一件事,他压低了声音道:
“谭将,这是什么船,真大啊 !?”
“大人,是福船,差不多要有二千五百料了......”
语气很低沉,王通也是一愣。马车两边光线昏暗,也看不见谭将那边神色,不过王通却知道这位谭将凡是不叫“老爷”而叫“大人”的时候,心情都不太好,难道刚才出什么事情了。
不过眼下这地方却不是方便说话的处所,众人沉默下来,跟着伙计黄三一起返回,离开这片港口区域之后,李虎头年纪小已经有点撑不住眼皮,打了几个哈欠后,就被王通驱赶着躺在马车上睡着了。
回去路上。黄三也不敢坐在车上,打着个灯笼走在前面牵着老马,其他人也都有点疲惫,王通咳嗽了一声,刚要发问,谭将却提前开口说道:
“大人注意到没有,咱们送饭的那茶棚护卫,手中的刀身狭长,和苗刀样式差不多,但要窄些。”
王通茫然的放慢了脚步,还真是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他都在盯着坐着的那些短绸衫汉子,谭将声音很平稳似乎没有感情,这种表现出现在他身上,按照王通平日积累经验得出的判断,谭将此时心里应该很不平静。
“倒是没有细看。”
“大人有没有看到,茶棚的十二个护卫,有六个的腰间都斜别着带鞘二尺短刀。”
“可有什么讲究吗?”
王通愣了愣,却没想到对方要讲什么,走在前面的谭剑却转过来,他声音就有点稍高,恨声说道:
“那短刀叫肋差,一长一短,在大明没有人这么佩带,即便是短刀匕首也会放在腰间,而且那几个人腿都是罗圈......”
“是鬼子......是倭寇!”
说到这里,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也只有倭国的武人才是如此佩刀,但谁说汉人不能这么学,王通喊出这一声后,却觉得事情大了,从正德末年开始的东南倭乱到隆庆末年才算是基本平息,这期间死伤军民近百万,耗费无数军费钱财,动用无数官兵征剿。
东南乃是天下财赋所在,东南大乱等于是动摇国本,嘉靖皇帝在位几十年。北面的蒙古小王子,南边的倭寇一直是心腹大患,到了隆庆皇帝,南边戚继光、俞大猷连战连捷,北边和俺答部议和,才有了万历登基后的天下太平。
现在有倭寇出现在天津这边,这是什么样的大案子,通倭之罪等若谋反,若有查实立刻下狱处斩,这边距离京师轻装几天就能到达,要是传到京师中去,更是了不得的大事。
“你可能确定!?”
兹事体大,王通不敢轻忽,谭将低沉着声音说道:
“闽中武人有不少曾去过倭国,学那边的武艺兵器也不稀罕,不过那几个坐在那里的船东却是闽地漳州月港口音,这还有错吗?”
王通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实际上这话他听得有些糊涂,是不是倭寇和福建漳州口音有什么关系。
“海盗被称之为倭寇,可真倭不过十之二三,漳州泉州两地多海上巨盗,这些闽人精于海战,陆战却不如粤人凶悍,往往招揽大批真倭为手下,战时前驱,平时护卫。”
或许是看出来王通的糊涂,谭将出声解释说道,原来如此,这样的话,意义完全不同,不知道为何,王通心里松了口气,走了几步轻声笑着说道:
“怪不得有些船白天敢光明正大的卸货,有些船却只能晚上过来,带着倭寇的福建海盗,是不敢白天出来啊!”
谭纶长期在南直隶和浙江任职,身为文官却长期和倭寇苦战,他的亲兵家将自然对倭寇恨之入骨,谭将有那样的情绪也难免。
王通的思绪却迅速的转向了另一边,除却逃掉的税赋之外,要是把和倭国的贸易也算上的话,这进出的财富恐怕会更加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