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只有常家、李家、汤家和我们邓家了。”
“汤国祥是老糊涂了。”邓绍煜喟叹道,“只有他汤家历代都得善终,另外三家,包括咱们家在内,也都经历过起伏,二世祖邓镇还因受李善长牵连丧命。为什么我们四家能生存下来,而其他功劳更大的,比如李善长、徐达、蓝玉他们,却都不得善终、家破人亡呢?”
“伴君如伴虎。”邓文明小心翼翼地道,“我们邓家知道进退,远离庙堂,不插手地方军政,所以皇上不疑我们。”
“‘进退’这个词,你用得很好,不过意思只说了一半。”邓绍煜一向昏花的老眼,突然变得目光炯炯,“谨小慎微、独善其身,这只是退。该退的时候是要退的,否则就会惹人猜忌。但是光退也不行,该进的时候还得会进。这就如同行舟,顺水之时,你不用划船,船自然会走,猛划反而容易翻船;但若是逆水行舟,就一定要奋力划桨,否则就南辕北辙矣。说到底,我们邓家之所以长盛不衰,就因为能审时度势,知道何时该退,何时该进。”
“儿驽钝,还请父亲明示,”邓文明垂首道,“就目前的局势而言,何谓退,何谓进?我们邓家该退还是该进呢?”
“当今圣上乃是不世出的英主。”邓绍煜慨叹道,“越是英主,眼里就越不揉沙子。你道因循守旧,不惹新事就好了,可在圣上眼里,这官场上到处都是要管之事,到处都是该换之人。对这样的英主而言,你什么也不做,和胡作非为一样,都是‘退’;只有顺着圣意,有所作为,那才是‘进’。
“就拿彻查藩王投献土地这件事来说,百多年来一向如此,藩王也觉得顺理成章,没有一个主动清查退献的。在圣上眼里,这就是退!早晚有一天,投献问题会继续往下查,迟早会查到我们邓家头上。与其被查出来,为父觉得倒不如主动上折子退献,争取主动,这就是进。
“具体到眼前的局势,儿啊,你想,王在晋和袁可立是什么人?那是圣上倚重的阁臣、两部尚书,又是圣上制衡东林党的重要力量。而且有谣传说,圣上在未曾登基之前,与这两位老臣都有私交。这样的人正该重用,怎么会贬到南京来呀…”
“哦…儿明白了!”邓文明兴奋地道,“乍看这两个人是被贬,实则是皇帝派得力之人来南京了,目的是…”
“目的是把军政、财权牢牢抓在手中。”邓绍煜叹息着道,“故此以圣上的眼光,未必是盯着我们;但是要抓好这两样东西,又绕不过我们去。如果我们邓家跟着常胤绪他们闹,短期内可能是会占点便宜,但也会让圣上更加盯住我们。本来圣上未必要把我们怎么样,这样一闹,可就彻底得罪了圣上,后果不堪设想。常胤绪出的是个不折不扣的馊主意,看起来是‘以退为进’,实则是自取灭亡。我们没必要为他陪葬!”
“那我们该怎么做?”
“以进为退,让王在晋知道,掣肘他的人里不包括我们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