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的大门,自己是胳膊拗不过大腿。于是,弯下腰来把章晗小心翼翼放在那顶宽敞的凤轿中之后,他眼见陈善昭上前要亲自放下轿帘,便低声说道:“世子爷,就冲着今天你能硬撑着亲自赶过来,我服你这条汉子!”
陈善昭微微一笑,却没有答话,而是趁着放下轿帘之际,对着轿子中头顶大红喜帕,身穿青色翟衣的章晗轻声说道:“我说过的,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一定要相信我。所以,亲迎这种最重要的日子,我不会让给别人的,哪怕是我弟弟。”
对于章晗来说,这简直是这个世上最动人心弦的情话。眼看喜帕缝隙中透进来的光亮越来越少,她知道轿帘应当就快要放下了,一时间竟也忍不住说道:“就算你没能醒过来,我也已经对李公公说过了。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尽管已经听陈善嘉多嘴地提过了这件事,陈善昭仍是感到心头涌过一股暖流,一时竟是趁着放下轿帘的最后一刻,伸出手去敏捷地捏着章晗的手轻轻一握,这才迅疾无伦地放开了。等到转身登上象辂之际,他拒绝了陈善嘉伸出相扶的手,最终竟稳稳当当上了车。那一刻,四周围观的百姓一时又发出了一阵轰然叫好声。
这实在是近来连续不断的皇家婚礼中,最出人意料的一次了!
陈善昭此前一露面便引起了巨大的骚动,因而,这一消息竟是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一众相关人等的耳中。当乾清宫中的皇帝乍然听到这讯息时,他先是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随即竟非但不怒,反而哈哈大笑了起来。原本战战兢兢禀报此事的小太监跪在那儿,忍不住愕然抬起眼看了皇帝一眼,而两侧垂手而立的太监宫女们则是更加惊奇了。
“好,好,果然用喜事冲一冲便好了!”
他就知道,那个书呆子福大命大,绝不会就这么轻易有事的!
喜上眉梢的皇帝一按扶手站起身来,就这么在东暖阁中来来回回踱了两步,突然停住了脚步,又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吩咐道:“来人,将朕案头上那一方白玉如意纹麒麟镇纸赏给赵王世子,将今年新贡上来的羊脂玉狮子一对赏给赵王世子妃。再有……”
皇帝微微一顿,竟是快步走到了书案旁,竟是亲自捋起袖子,在此前陈善昭于万寿节那一天送来的一角碎裂的歙砚珍品龙鳞月砚之中,注入温水磨了小半砚台的墨,继而便命人铺开一张横卷,饱蘸浓墨写下了龙飞凤舞的四个字——天作之合。随手写下年月,等到墨迹稍干,他便拿起一旁自己日常写手谕时常用的那一方宸瀚堂主人之印,重重钤在了横卷上。
“和这一轴横卷一并赏赐给赵王世子和世子妃!”
赵王府中,当快马加鞭赶回来的陈善睿面色恼怒地说,陈善嘉竟是不知怎的把才刚苏醒过来的陈善昭带出了府去章家迎亲,赵王亦是满脸的不可思议。然而,在眉头紧皱了片刻之后,他便哂然一笑道:“罢了,他们两个自小便是兄弟情深,今天这大喜的日子任由他们胡闹去吧,横竖善昭能下床总是天大的好消息。”
听父王竟然这么说,陈善睿忍不住开口说道:“可大哥终究是才刚大病初愈,若有什么万一可怎么办?”
“就算是大病初愈,亲迎这种事情都用别人替代,终究是权宜之计,之前我也是实在没办法,这才和父皇商量了如此去做。只要他在人前露面,不少传言就能不攻自破,却也是好事。”赵王一时负手而立,随即淡淡地说,“再说了,他是我的儿子,既然已经醒了过来,便一定能支撑到底,哪里会这么不中用!”
眼见父亲竟是如此态度,陈善睿顿时哑然,只能眼睁睁看着赵王大步出去,吩咐了上下加紧预备。一时间,就听到外头传来了轰然应诺声,原本弥漫在赵王府上空多日的愁云惨雾竟是一下子消散得干干净净。进进出出的人虽则都恭恭敬敬地和他打招呼,可他却分明觉得,他们眼里根本就没有自己这个人,只有陈善昭这个赵王世子。
“他差点闯下了弥天大祸……凭什么……”
也不知道在空荡荡的书房中站了多久,陈善睿才面色阴沉地往外走去。然而,他才刚刚下了前头的台阶,就只听外头传来了一阵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紧跟着就是人大呼小叫的嚷嚷:“英王殿下偕王妃到!”
“淄王殿下偕王妃到!”
“嘉兴公主及驸马到!”
此前那些个生怕刺激了尚在静养的陈善昭,并不打算出席的亲王妃和公主们竟然一个个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