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天工开物 二

见欧阳无敌瞑目不语，一时有些惊怖失措，正欲纵声大呼，却怎么也叫不出声来，登时心中大急：“莫非我哑了吗？”这时，鬼方突觉两只手掌心上“劳宫穴”中有细细一缕热气冲入脉门，后自手臂上升，又迅猛无比地冲向他的心口，只觉胸中愈来愈热，霎时间胸部膨胀，直觉快要炸将开来一样。这热气一直涌向五脏六腑，散至七经八脉，过不片时，再也忍耐不住，昏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鬼方才渐渐清醒过来。他睁开眼来，只见欧阳无敌大汗淋漓，衣袍浸透，他的面颊、头颈、发根各处，仍是有汗水源源渗出，汇成汗珠不住地滴在衣袍上，发出答答答的声响。鬼方发觉自己横卧于地，欧阳无敌坐在身旁，两人相连的手掌早已分开。过了一会儿，鬼方一骨碌坐起，道：“你……”只说了一个“你”字，不由得猛吃一惊，见欧阳无敌已然变了一人，只见他面如金纸，神色憔悴，脸上布满了纵横交叉的深深皱纹，满头浓密头发已尽数脱落，而一丛光亮乌黑的长髯，也变成了白须。鬼方第一个念头是：“我昏晕了多少年？三十年吗？五十年吗？怎么这人突然间老成这个样子。”只觉眼前的欧阳无敌行将就木，气若游丝，没有一百二十岁，总也有一百岁。

    欧阳无敌眯着双眼，有气没力地笑了一下，喜道：“大功告成了！大功告成了！”鬼方奇道：“何为‘大功告成’？”欧阳无敌道：“老夫已将数十年的功力尽数传于你。”鬼方惊得呆了，但这件事委实太过突兀，太也不可思议，实在令人难以相信，只觉自己精力充沛了许多，嗫嗫嚅嚅地道：“老前辈真的将……将平生的内力传给了晚辈么？”欧阳无敌微笑道：“怎么还老前辈老前辈的，你还不改口叫我师父？”鬼方低头道：“师父？”欧阳无敌道：“你体内蓄积有我数十年功力，怎么还不是我的弟子？”说着右手颤颤抖抖地伸进袍子里取出了一本书，蓝皮白边，纸张泛黄，仿佛已成书日久。

    欧阳无敌脸色凝重，有气无力地道：“这本书唤作‘天工开物’，是由天机子呕心沥血而写成，再加上我欧阳几世人的修炼心得，书里共有三卷十八篇，详细介绍了各种工艺技术以及三百六十种神器的锻造方法。此书博大精深，奥妙无穷，天文地理、五行八卦、奇门遁甲、农田水利、经济兵略无所不包，无所不容。我穷极一生尚不能窥其十分之一，而且此书中还隐藏着一套天工术，唤作长庚术，取自天机子的俗家名字‘宋长庚’。此术至尊无上，非人力所能驾驭，为天机子晚年集百家之长所创，我欧阳几世人历经近百年尚无法参透其中玄机。后来，天机子生怕此术失传，又怕落入歹人之手，以免生灵涂炭，故将此术隐藏于《天工开物》这本书中，并传与我祖父欧阳无名，日后再传与有缘之人。今天，老夫就将这《天工开物》传于你，希望你能继往开来，辛勤修炼，争取早日参透书中玄机，将天工术发扬光大。”说着便将书塞在鬼方手中。

    欧阳无敌顿了顿，强撑着续道：“老夫天年将尽，平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未能手刃邪帝神，我死后，若邪帝神他日胆敢再侵犯我南冥大陆，老夫希望你能无畏无惧，消灭邪帝神，还天下太平，不然，老夫死不瞑目；此外，我死后，你断不可将我的死讯说与外人，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还有就是老夫的孙子欧阳孝工，日后少不了给你带来麻烦，若他能够改邪归正也就罢了，如果屡教不改，做出些伤天害理的事，那你就不必手下留情，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大可不必顾忌我……我……”说了两个“我”字，突然间全身发抖，慢慢俯下身来，双手撑在地下，似乎便要虚脱。鬼方吃了一惊，忙伸手扶住，道：“老……老前辈，你怎么了？”欧阳无敌道：“老夫已将所有的灵元兽力传给了你，如今快要死了，你终究不肯叫……叫我一声‘师父’么？”说这几句时，已是上气不接下气。

    鬼方见他目光中祈求哀怜的神气，心肠一软，“师父”二字，脱口而出。欧阳无敌大喜，道：“好，好，好……”越说声音越轻，说到第三个“好”字时，已是声若游丝，几不可闻，突然间哈哈哈几声大笑，身子向前一冲，砰的一声，额头撞在地下，就此不动了。鬼方忙伸手扶起，一探他鼻息，已然气绝。他和欧阳无敌相处不到一个时辰，原说不上有什么情谊，但体内受了他修练数十余年的灵元兽力，隐隐之间，似乎这老人对自己比什么人都更为亲近，也可以说，这老人的一部分已变作了自己，突然间悲从中来，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