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汴河。
阳光下的汴水波光粼粼,金光点点。
河面上漕船来往,穿梭如织,这是漕运最繁忙的季节,远处的卸货码头早已停满了大型商船,一群光着膀子的汉子正扛着一袋袋用麻袋装好的货物,踩着搭在甲板上的木板,卸往码头。
沿河两岸,茶楼酒肆连绵数里,所有的酒楼的雅座都向着河面敞开窗户,客人可一边喝酒,一边可欣赏风景。
汴梁的人流量以及货物流量都是无与伦比的,所以供商船卸货的码头和供客船下客的码头是分开的。比起热火朝天的卸货码头,供旅客上下的码头的热闹也不遑多让。
码头上密密麻麻挤满了人,边上的车马、软轿更是排出了好远。人群之中,有风度翩翩的书生,有大腹便便的商贾,有前呼后拥的官员,也有短袖小褂的普通百姓。
不过真正的高官,鲜有亲自到码头迎接的,一般都是派出家人来,人群之中的官员大都是七品以下的,只有一个身着朱色的直裰的官员显得比较显眼。
那官员约四十出头,方脸大耳,气宇轩昂,不过身旁的随从倒不是很多,不过四五人而已,不过其品阶明显在众低级官员之中算高的了,不时有身着锦袍的官员前来问候。
在他的旁边,与他并排而立的,却不知是哪府上的家奴,差不多近二十人,虽然排在码头最前面,但是无论是那些官员,还是其他的富甲一方的商贾们,都未觉得有什么不对的,甚至还有些官员前来探问着什么。
这群家奴为首者,正是大宋锦衣卫指挥、白马开国伯、正奉大夫、忠武将军府上的管家赵全,再往后则是梁烈、李宏和一干心腹家奴。
而他们旁边的那名官员,不是别人,却是江宁王家府上的二大官人,新任显谟侍制的王棣,王馨的二叔。
由于王棣之前为河南府通判,并未在京城任职,故对赵皓虽有耳闻,并未见面,而近来新入京城任职,赵皓却早已远赴辽东,故此与这个侄女婿一直未能见面。王棣原本属清流一派,是金崇岳的门生,入京之后听闻了这个侄女婿的事迹,更是心存敬仰之心,有心亲近,奈何赵皓一去不回。
今日恰遇和赵府上的家奴们都来同接一人,虽然相互之间身份悬殊,却对不惜降下身份,与赵全相聊甚欢。
远处一片帆影映入众人眼帘,逐渐向码头这边靠近,四五艘大客船往这边驶来,其中最前两艘客船显得格外的显眼。
“让开,让开!”
就在众人眼中露出兴奋的神色,纷纷抬眼眺望时,突然背后传来一阵喧嚣声,惹得众人不觉收回视线,纷纷朝后面望去。
只见三个身着华丽儒衫的少年,身后跟着一群气势汹汹的家奴,一路拨开着人群,吆喝着往码头前面挤来。
王棣回头一看,不禁大怒,问道:“何人如此无礼?”
边上有人无奈的回答:“此三人虽乃太学生,却是当今皇后的亲侄子,故此蛮横,众人不敢得罪。”
王棣眉头微蹙,想说什么,终究是隐忍不言,只是冷哼了一声。
来者正是赵皓的两位老熟人,郑峰和郑玉,两人在太学里倒混的风生水起:郑峰与一群二世祖们打得火热,喝酒、赌钱、逛窑子、斗鸡……都是结伴而行,人人见而避之;郑玉则搭上堂兄郑宁这个准学霸,与那些大家公子们称兄道弟,没事附庸风雅,吟诗作赋,倒也快活。
赵皓的光辉事迹,两人倒也有耳闻,毕竟那些清流派的大学生,一提起“皓公子”就眉飞色舞,唾液横飞,两人颇受打击,不过终究已没有交集,倒也不是很在意。
两人一路横冲直撞了过来,却被两人手持水火棍挡住了去路,两人不禁大怒,细眼看时,却认得是赵府的家奴梁烈和李宏,心中不觉软了几分,毕竟赵皓叱咤京城,喊打喊杀的,连高衙内和高太尉都折了,那赫赫凶名可不是盖的,心底多少有点阴影。
不过,很快郑峰便反应了过来,怒声骂道:“赵家的狗,休得挡道!”
梁烈也不恼,冷声笑道:“这普天之下,又有谁不是赵家的狗?大宋白马开国伯、忠武将军、正奉大夫、锦衣卫指挥使府上在此迎接主母,你等无品无阶,岂敢横冲直撞?”
李宏也冷声道:“再敢放肆,莫非想入锦衣卫喝茶?”
锦衣卫三字一出,两郑彻底软了。赵皓虽不在京城,但是锦衣卫的凶名却也令作奸犯科深为忌惮,视锦衣卫衙门如地狱一般,两郑自是知道其厉害。虽然自恃是皇亲,但是谁都知道锦衣卫那些丘八们根本就是软硬不吃,除了赵皓,谁的帐都不买,两人自然也不愿轻易触这个霉头,毕竟虽然叫着当今皇后为姑妈,但是皇后圣人并不怎么待见他们两个。
两人只得乖乖候在后头,嘴里却不干不净的嘀咕着:“丧主之犬,看你嚣张几时?”
梁烈正要还嘴,却被李宏拉了一把:“罢了,主母要到了。”
……
一艘装饰极其豪华的客船缓缓的靠近了码头,甲板之上的站满了人。
一个美丽温婉的女子在几个婢女的簇拥之下,立在船头,怔怔的望着对岸,眼中充满迷离的神色,正是王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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