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静怡的本意并不是说想要逼迫他回去,她只不过是想要一个答复,或者说是一个态度而已,但是张邪刚才表现出来的那种无所谓,那种完全不把自己儿子放在心上的样子,实在是让她有些气不过,所以她一时冲动说话也就跟着大声了点,只是在说完后,她又叹了叹气,似乎有些后悔。
一阵沉默过后,夏静怡深呼吸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了下来,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却又好像是变得越来越陌生的脸庞,她突然又有些心疼,于是接下来她也就不敢大声说话了,而是语气很温柔的说道:“我知道你对小锦子寄予厚望,我也知道你一直在背地里关注他,但是现在跟以前不同了啊,小锦子早已知道你还活着,你是不是也应该去跟他见一面,去跟他解释解释当年为什么会离开了?如果你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总是摆出一副我不配做父亲的这个态度,那你只会让他越来越恨你,那这样就算是有一天他成了你想要他成为的那个人,可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张邪收回眼神,低着头心里叹气,可他依然是无动于衷。
这让夏静怡很失望,她几乎是咬着嘴唇,紧接着又说道:“小锦子一直很努力,他努力的想要往上爬,努力的想要证明自己,在外人看来,他这么做可能是为了你,为了帮你拿回当年本应该属于你的那一切,可是我很清楚,他并不想成为第二个你,相反,他那么努力的证明自己,很大原因其实就是想要摆脱掉你的阴影,所以他总是拒绝别人对他的帮助,因为他不想沾你的光,可这真的就是想要看到的结果吗?当他心中对你的怨念越积越深了,那是不是以后你们父子俩都不会相认了?你是不是真的就当做没这个儿子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也就无话可说了。”
听她念叨了半天,也听她抱怨了这么多,张邪依旧是平静的说道:“在当年他被柳韵芝从我身边抢走的那一刻,我其实就已经猜到了会是这个局面,所以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已经不太在意他还会不会认我这个父亲了,认也好,不认也好,最大的区别无非就是能不能听到他叫我一声父亲而已,但是对于我来讲,他就算不叫我父亲,那他依然是我儿子,而既然是我儿子,那我当然会在乎他的死活,所以这些年来,他过得怎么样,我大概是比较清楚的,要不是柳韵芝逼着他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话,我可能根本就不会让他走我当年走的那条路,对,我是想着有一天能拿回当年本该属于我的那一切,我也想过要杀回去,找那些想置我于死地的人算账,但是按照我这些年的布局和计划,朵朵其实才是我真正寄予厚望的那个人,只是我没想到柳韵芝会来这么一出,会这么快就把小锦子推到了风口浪尖上,让他承受了在他那个年纪本不该承受的压力和负担,我大概能猜到,柳韵芝这么做,一半可能是因为她这些年对我的愧疚,一半可能也是为了满足她那强大的控制欲,她想把陈锦死死的控制在她手里,那你觉得我能做什么呢,难道要我跑到小锦子面前,然后告诉他当年你爹被迫流落国外,是柳韵芝在背后推波助澜吗?或者说是告诉他,当年我没把你留在身边,其实是柳韵芝把你从我身边抢走的吗?这些你让我怎么说得出口,柳韵芝养了他十几年,在他的心目中,可能这个世界上都没有谁比柳韵芝更重要的,可要是有一天让他知道这些真相的话,就算他不会跟柳韵芝翻脸,那这是不是也会给他带来很多消极的印象和情绪,但这恰恰是我最不想看到的结果,所以也就只能这样了,他恨我就恨我吧,只要他开心就好了。”
夏静怡愣住了,仔细一想,她突然也觉得张邪说的这些不无道理,因为她根本没想那么多,也没想那么远,她一心想要这父子俩相认,可是这其中的复杂程度,以及这十几年来在陈锦心中积累起来的那些怨念,怎么可能会让他轻易的去接受一个从未见过面的父亲呢,更不要说这背后还有个柳韵芝在中间作梗了,所以不管怎么做,到最后似乎都只会让陈锦更受到伤害。
想到这里时,夏静怡叹了叹气,一时间无话可说了。
不过很快,她又问了句,“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就这么一直待在这座岛上不回去,也决定了不跟你儿子好好解释,让他一辈子误会你,然后一辈子不相认,甚至是老死不相往来吗?”
张邪摇了摇头,轻声回道:“回去是当然要回去的,而且这个时间不会太长,如果不回去的话,那我这些年坚持活到今天,又有什么意义呢?至于小锦子,我对他不是没有期望,但是我也不希望他会成为第二个我,所以他将来怎么样,终究还是看他自己的造化,当然我如果要回去的话,那免不了是要跟他见面的,我会让他知道我就是他亲生父亲,至于他接受不接受,我不会去强求什么,所以即便是老死不相往来,我也能够接受,再说了,就我现在这状态也撑不了几年了。”
夏静怡猛地抬头,双眼通红,“你这话什么意思?”
张邪笑了笑,自嘲道:“我能活到今天已经是个奇迹了,我哪还敢指望别的什么?”
夏静怡咬着嘴唇,眼泪不自觉的流下来,“我大老远跑来找你,不是想听你跟我说这些的。”
张邪一阵叹气,伸手指了指她,轻声说道:“你啊你,跟当年还是一副德行,倔强起来让人毫无办法,你说你好好的,为啥就非得要来找我呢,现在见到我了,这不就更让你伤心了。”
夏静怡几乎是哽咽着吐出几个字,“我愿意。”
张邪长吁一口气,“那怎么,想赖着不走了是吧?”
夏静怡突然笑了起来,说道:“走,当然得走,你这个做父亲的不管你儿子,我得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