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一根长发,一生的牵挂

于唐棠的门，她艰难地伸手关掉一扇放手的窗。

    梅雪瑶毕竟来不及关掉这扇放手之窗了，因为唐棠的大手及时地紧紧握上了梅雪瑶正关着窗的小手。梅雪瑶用力地关，奈何唐棠更加用力地不让梅雪瑶去关。于是寂静中，窗子慢慢地慢慢地终于又大开了。

    “瑶瑶——”捧起梅雪瑶的脸，唐棠怜惜无限。唐棠问自己：“需要流多少眼泪，才能使一双眼睛肿成这样啊？”

    “唐棠，你怎么来了？”梅雪瑶泪眼婆娑，来不及擦拭。

    唐棠怎么来了？梅雪瑶怎么知道，开学这些日子以来，每每心烦意乱心境无法宁静平和之时，唐棠大都会独自来到这个神奇的小花园里找回自我回归宁静平和。唐棠一个人心情烦躁地在小花园中转悠、转悠，感觉累了，就坐在以前刘冰、贾晴、还有自己、此刻却是梅雪瑶正坐着的椅子上，借着淡淡的银色的月光，唐棠捏着小石子在地上狠命地划“永不知错”、“永不知错”，一遍又一遍，划到心痛，划到落泪。唐棠对“永不知错”四字钟爱有加。唐棠从来都不去想，如果自己不曾考进一中、如果自己不曾分入高一.一班、如果自己不曾有机会认识梅雪瑶，自己如今会怎么样。高中二年级刚刚开学，炎热的夏季还留着最后一条尾巴的时候，班主任方沐阳布置下来一篇作文：《我的高一》。唐棠在文章之中如是写道：“…我总是不后悔以我的方式走过我的高一…也曾傻傻地询问自己：‘如果可以重新来过，你是否能够塑造一个完美无缺的自己？’然后我的心告诉我不能，绝不能够！…人的双眼总是向前看的，人总是不能生活在过去当中徘徊在回忆里面。站在高中二年级的起跑线上，挤出有限的几分钟时间，回首远眺高一留下的一串又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潇洒地甩一甩头，挥一挥手，向高一道一声再见，把过往的一切通通尘封进高一的大海。转过头，重新扬帆，继续起航，继续赌下去…”班主任当时下了一六字的评语：有志者，事竟成！唐棠忆起，当时梅雪瑶也写了六个字：巾帼不让须眉。然而现实真的很残酷，让唐棠扼不住命运的喉咙。果真有志者，事竟成吗？如今分别即在眼前，面对梅雪瑶，唐棠微笑着；背对梅雪瑶，唐棠痛苦着。今天又是一个令唐棠心烦意乱的日子，信步走进小花园，石子捏在手里，脑海之中万千思绪正在翻腾。一抬头，正好撞上伤心哭泣泪流满面的心上人：梅雪瑶。唐棠自开学到现在出现在小花园里的次数是梅雪瑶所不能想像的。所以今晚梅雪瑶在小花园中被唐棠遇见，完全情理之中，绝非意料之外。

    只一眼，唐棠已了然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唐棠不禁感慨：怕什么，来什么！

    夜色很好，风也轻，吹在身上略微显一丝凉意。

    梅雪瑶脚步很轻，每一步都生怕吵醒了熟睡的夜；唐棠的脚步却重，直惊的错误地栖息在花园里的小鸟高声尖叫着一飞冲天，空留下左摇右摆的常青绿植。片刻工夫过去，花园即又恢复了它原来的静幽。

    梅雪瑶随着唐棠漫无目的地在花园中来来回回，不由自主地想起刘冰和贾晴：“他们两个人是在怎样地坚持着呀！”

    唐棠没来由地突然停了下来，一个转身，直面梅雪瑶：“瑶瑶，我知道你心里面是怎么想的，可是你不要这么伟大好不好！为什么要选择这么残忍的方式？为什么要这么痛的伤害自己伤害我？不是早就说好有事情要一起面对的吗，为什么到了最后总是剩下你一个人？瑶瑶你知道吗，你真的很自私，你甚至连回忆的机会都不肯留下来给我！”

    梅雪瑶站着，听凭唐棠疯狂地发泄，不知道该把一双手放在哪里。

    “瑶瑶，你知道吗，不论高一还是高二，每次放假的时候都是最令我害怕的时候。因为我不知道放假会不会就代表了分别。假期里，每一天我都在惧怕之中度过，直到上床睡觉我才能放下心来。我就在这样的惧怕当中一天又一天地挨着，直到开学。瑶瑶，你知道吗，每一次放假我都怕，我一次比一次怕的更加厉害，我怕我会争不过父母。时间对于我已经越来越少了，我越来越怕父母的耐性达到饱和，我越来越怕尚来不及给你留下只字片语我的人即已不得已离你而去。这个新年，父母的耐性终于一点儿都没有了，严令要我离开，回到他们身边。虽然我心里早已经有所准备，虽然我心里早就知道这一天迟早都会出现，可在我眼里，再迟都是早的，早到让我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瑶瑶，你知道吗，我想要为你做的事还有那么多，我想要为你做的事还远远没有做完，我一直把时间往后拖，就是想剩下更多的时间能够为你做更多的事。我甚至想过放弃自己的学业就这样一直的陪着你，无论天涯海角，你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瑶瑶，我真的非常想好好珍惜这最后的光阴，我想把更多的回忆留给我自己。瑶瑶，你给我这个机会好不好，让我好好为你努力为你生活好不好？瑶瑶，我求求你为自己想一回，不要去想我会怎么样好不好！你不要这样为难你自己，你不要这样让我心痛好不好？”

    梅雪瑶无言以对，唐棠的话让她感动。唐棠也许是对的，应该两个人共同面对，共同面对时间最无情的考验。应该像刘冰和贾晴，不应该像自己。假如唐棠亦如自己这般，自己又当如何呢？忍痛再退一步吗？直至一个天南一个地北吗？倘若果真彼此这般错过，梅雪瑶，你扪心自问，夜深人静之时，你真的不会感到后悔吗？

    “违心的话我以后都不要再说，违心的事我以后也都不要再做。我再不要如此轻易地放开你的手。”梅雪瑶紧握唐棠温暖的手，眼泪好似一个个断了线的珠子，一颗又一颗朝地面滚落，晶莹剔透。

    “跟着我一起珍惜属于我们的有限的时光。”唐棠低声细语。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生与死

    而是，我就站在你的面前，

    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明明知道彼此相爱却不能够在一起

    而是，明明无法抵挡这股思念却还得装作丝毫没有把你放在心里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明明无法抵挡这股思念却还得装作丝毫没有把你放在心里

    而是，用自己最冷漠的心对爱着你的人

    掘了一条无法跨越的沟渠

    晚自习时，讲台之上，手握泰戈尔《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梅雪瑶声音越来越哽咽。讲台之下，龚俊峰无声落泪；杨明明无声落泪；马晓霖无声落泪；安宁亦在无声落着泪。

    唐棠注视梅雪瑶，听着她读，一动也不动。显然他的泪水亦开始在眼眶里打转。梅雪瑶的模样在唐棠的眼睛里开始变的模糊、再模糊。唐棠的泪转了几转终于像是决了堤的洪水，无声地涌了出来。梅雪瑶的模样更加模糊，继而又清晰起来。其实，任何矛盾都有化解它的方法，只要产生矛盾的双方都够真诚。世界上本没有绝对打不开的死结。时刻为他人着想着的心里永远盛开着世界上最美丽的花。真的关怀永远不是只挂在嘴边的甜言蜜语，真的关怀即便是争吵亦透着甘甜。好好珍惜正珍惜着你的人吧，这样的姿势最动人。

    走下讲台，瞥见唐棠潮湿的双眸，梅雪瑶一颗心紧紧地收了一回。

    梅雪瑶取出一个薄薄的标本递过去，看到它，唐棠的眼睛再次湿润了。唐棠眼前分明有两只极漂亮的黑蝴蝶在飞着，在萦绕着，在诉说着千言和万语。既精致，又脱俗。

    梅雪瑶不曾言语，唐棠什么都懂。“一根长发代表一生的牵挂”！那么眼前这缕缕青丝呢？哦，这生生世世的牵挂！唯有梅雪瑶这样纯净的女孩子才想得到青丝化蝴蝶吧，只有梅雪瑶才会！并且，仅为他唐棠一人！唐棠一颗心醉了，无酒自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