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说,当时屯子周围的林子也有些狐狸出没,不过这些狐狸从不到屯子里来,更加不会干偷鸡之类的事情。这是一件政治任务,必须是要完成的,生产队长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下来。
因为狐狸皮得是要完整的才值钱,这就意味着不能用猎枪,而必须得用下活套的办法。在地上刨个坑,里面有个踏板,踏板上放着一根软钢丝套,套里面下着狐狸最爱的带血鸡肉。只要狐狸走过去,或是去吃里面的鸡肉,便会触动踏板,这时旁边的被压弯的树干就会顺势利用弹力弹到半空,狐狸也就悬空完整的挂在那等着人们来收拾了。
入冬之前,所有的动物都会大量摄食以储备能量抵御北方的寒冷,狐狸纵然是狡猾的,可野人屯从来没有对它们下过手,这直接导致从未有过防陷阱经验的它们才开始的时候屡屡中套,才过了一周的时间便有三十多只狐狸成为了笼子里待上缴的战利品。
很快,周边的狐狸就被抓完,村民们开始陆续把套子顺着山岗往大山的深处衍生,大概是知道了这种东西的厉害,收货也开始越来越少,一直到那年冬天开始下雪的时候狐狸才勉强凑齐了六十来只。
只要一下雪那种踏板便会被冻住无法击发,第一场雪来临的时候,生产队长便焦急万分,这任务才完成了三分之二,余下的三分之一眼瞅着是没法干了。这个时候有人提议去掏窝子,这狐狸和狼一样都会穴居动物,它们会打洞住在地下,而且会在洞口的四周留下尿液,这恰好在入冬后是致命的,人只要在雪地上发现一圈黄色的点那多半下面就是狐狸洞了,大家都有掏过田鼠的经验,乘着雪还刚开始,于是便开始组织人马进山掏狐狸窝。
狐狸的洞穴一般都会设置两到三个入口,单一的入口找到是没有用的,得组织四到五个人围攻一处,找到狐狸洞后,要先封住其余入口只留下一个,然后点燃干草用烟熏的方式,洞里的狐狸受不了便会往外钻,顺着洞口便是一张大。
这法子虽然慢了一点,可也总算是抓了一些。眼瞅着这数量就要凑齐了,但这玩意是独居动物,母狐狸通常会带着幼崽一起生活,所以抓到的狐狸里面就出现了幼崽。内部的分歧便是从幼崽开始有的,生产队长觉得上面要的是数量,并没有说大小,只要数量满足了,适当有一些小狐狸凑数便也可以蒙混过关,可是当时苗老爹是反对的。他本就不同意在短时间猎杀如此多的狐狸顶替貂皮的做法,如今还要连小的都一起抓了,这不等于是杀鸡取卵嘛。
看着那些小狐狸被关在笼子里躲闪和害怕的眼神,苗老爹真的于心不忍,他提出由他去跟公社里交涉,看看数量能不能减少一些,小的就放了算了。可惜的是,当时的罗门还处于风雨飘摇的阶段,刚刚经过革命洗礼的新中国才完成政权的交替,根本无暇顾及那些随时都有可能被打成黑五类的家族子弟,他苗老爹一个退伍兵自然是在穿着中山装插着双钢笔的公社主任面前吃了憋,人家拿着一封盖着鲜红章印的文件砸在了苗老爹的头上说道:“几只狐狸和社会主义建设哪个重要?你的思想觉悟到哪里去了,它们都是一些偷吃家禽的有害类,现在全国各地都在搞生产建设,蒙古正在抓清狼运动,搞得就非常不错嘛,我看我们这里就可以搞一次清狐运动!”
那些狐狸被运走的时候,苗老爹的眼神非常复杂,他知道青丘国的传说便是狐仙,虽然他也是经历过战火的男人,可是骨子里总还对着这片先祖们早就发现的大山有着莫名的尊重。
当用笼子装满狐狸的拖拉机开到村口的时候,北山上响起了一阵哀嚎,苗老爹说,那叫声让人听着心里就发毛,跟孩子哭似得,嗷嗷的哭。车斗里的狐狸也都翘着脖子对着远处的山川嚎叫,这两边顿时一迎一合,叫的人心里一直在打着颤。
当时他就预感到,那些狐狸可能会来报复,本还想着去山神庙里烧香赎罪,很可惜,那年冬天,庙里的山神就被套上了绳索给拉出来砸成了碎片。看着那些疯狂的举动,苗老爹无力阻止,他觉得再这么下去,不光是野人屯要完了,恐怕就连这个国都要完,神灵是有惩罚的,对大自然的伤害有多少,将来它对你的报复就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