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挂银河直落九天。
遮天,盖地。
日月无光。
偌大的泰山,如被大河洗礼,整个山体都在奔腾着洪流。
大河之剑不见剑。
然而每一滴水都是剑!
没人能在这样的情况下破开剑河脱身——风城主也自认不能。
洪流逝去。
山巅,已无宋长池,更无乔一山。
仅有两柄剑在地。
东土来的陆地剑仙,就这么干净利落的被秒杀,连尸骨都没有存下,空气之中似乎还在响荡着宋长池最后的声音:
妖孽了啊……
风城主一步踏出,便落在了泰山之巅,看着地上的两柄剑,对突兀出现在身边的夫子轻声道:“看来东土所谓的陆地剑仙也不过尔尔。”
夫子笑了起来,长剑已归鞘,“这句话你说还为时尚早。”
应该我说。
风城主哦了一声,剑意倏然昂扬。
不服!
夫子云淡风轻,看了一眼这位一直屈尊在剑魔独孤之下的剑道天骄,轻轻的说了一个事实,“你打不过我。”
至少现在如此。
风城主闻言有些无奈,地上的两柄剑倏然间飞起,落在他面前插在地上。
夫子见状挑眉,笑了,“此,谓之侠也!”
风城主没好气的挥手,“滚!”
夫子大乐,丝毫不以为忤,弯腰对风城主行了一礼:“在城主大义前,李某甘拜下风。”
风城主叹气,“我不守,谁来守。”
夫子回望了一眼南方临安,亦叹气,“毕竟这泰山天梯还斩不得。”
所以需要有人守在这里。
东土来一个,杀一个,绝对不能让东土之人再进入大凉境内。
风城主颔首,“总不会再有二个嫁衣鬼胎了罢。”
夫子身影摇曳,渐渐虚渺,轻声道:“令狐不会死了。”
风城主叹气,“人生一世,总得给这个世界留下点痕迹。”
我风某的痕迹,便是传给令狐的剑道,所以,尽管令狐将来很可能是一个大魔头,自己依然愿意她活着,延续自己存在的证明。
夫子的身影越发虚渺,声音很轻,此刻的夫子已在百里之外,留下了一句话:“若人间侠客皆如城主,何愁朝堂江湖不相安?”
风城主苦笑,盘膝坐下,就这么守在泰山之巅。
从剑魔城到泰山之巅,自己终究是等。
等人来。
人来,则剑出杀人。
但守剑魔城是守一城,守泰山是守天下。
我风某,此生无憾。
临安垂拱殿前,嫁衣女鬼正欲在内侍左都知薛盛唐的带领去钦天监,忽然转身望向泰山方向,吱吱吱的叫唤着。
负手望天的女帝便笑道:“你若不是遇见了风城主,而是遇见那位急着回家陪娘子的夫子,大概此时也该和他二人一样。”
红黑光影里的嫁衣女子打了个寒颤。
心中升腾着一个念头:大凉,好危险啊……
还好自己跑的快。
还好遇见了好心的风城主和仁慈的大凉女帝。
终究是个小孩。
他或者她哪里知道,风城主或许有些许好心,但大凉女帝,何来仁慈之说?
女帝杀人,从不曾粥过眉头。
唯一一次不愿意却又不得不杀的人,是临安郊区籍田之中的沈炼。
为了弱世家。
女帝转身回殿。
风城主从剑魔城守到了泰山之巅,此等为天下先的大义,岂非真是范文正之学说,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可惜,大凉天下只有一个风城主。
泰山之巅的大河之剑来的快,去的快,但天下可见可感之人不少。
如今已是万象境,其剑道实力不输东土的李汝鱼自然也能感知,连嫁衣女子都知晓,李汝鱼自然没有感知不到的道理。
只是喟叹了一句。
自己何日才能达到夫子之境界。
一直跟在李汝鱼身后的令狐便吐槽道:“年纪轻轻的,叹气作甚,像个小老头。”
李汝鱼回身看了她一眼,“你要感谢风城主。”
令狐如今仅是扶摇境,而且刚跨入这个境界,自然不知道泰山之巅的事情,更不知道她的恩师风城主如今镇守泰山天梯。
闻言怒道:“你真以为我怕你不成!”
李汝鱼继续前行,不徐不缓的说了句你怕不怕都是一样的结局。
你会死。
但既然风城主坐在了泰山天梯前,那么,剑魔城就应该留下一个种子,这是天下对风城主之大义的回报。
其实在先前,夫子出现在泰山之巅杀过陆地剑仙后,自己确实想出手杀了令狐。
若自己出手,风城主绝对再也救不了令狐。
因为夫子在。
令狐翻了个白眼,心里狠狠念叨着,李汝鱼你个鳖孙,就让你再得意几年,等我到了万象境甚至剑道成圣了,我一定不会杀了你。
我会先抢光你的女人,再剁了你的鸡鸡喂狗!
想到这,令狐满脸笑意。
很期待的未来啊。
听说李汝鱼的那些个红颜知己都是绝世美人呐,尤其是那个陈郡晚溪,不输大凉女帝和王妃苏苏,我令狐很期待。
李汝鱼哪知令狐的心思。
若是知道了,只怕令狐根本走不到琅琊山。
距离琅琊山尚有百里,已是万象境的李汝鱼便感受到了一股磅礴压力:面前百里开外,似乎有一柄剑在等待着自己。
不。
应该说是有千万柄剑。
仿若剑山。
琅琊剑宗为世间剑道宗门,其剑冢之内有剑万千。
虽然早些年被剑魔独孤杀得青黄不接,但随着吴渐的崛起,吴家新一辈之中又涌现了数名惊才绝艳的剑道天骄。
加上早些年侥幸逃过一劫的老头子蛰伏多年,只怕尚有万象境的高手。
琅琊剑冢依然不可轻视。
这一次,自己去琅琊剑冢,不会只面对吴渐一个人。
而是整个琅琊剑冢。
李汝鱼望向远空百里外,大笑了一声。
你有剑冢如山。
我仅有一剑。
可挑之?
李汝纵马狂奔,快意无比。
这才是江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