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里,王陵又来到了丽正门,来到这个他最初的地方,内心感触万千。
如果可以,我王陵只愿做丽正门一小卒。
陛下你在紫禁城。
无人可越丽正门,若越,请踏着我王陵的尸首过去。
王陵忽然抬头,浑身汗毛倒竖。
如临大敌。
有风徐来。
有人徐来。
一道挺拔身影出现在丽正门城墙上,看着佩刀的王陵,面无表情的说了句我来看看就走。
王陵拦住了欲拔刀围上来是士卒。
不能枉死。
沉声道:“我是不是拦不住。”
李汝鱼点头。
王陵拔刀:“女帝陛下虽然不在,但这是她的紫禁城,无论是谁,想要从丽正门去冒犯陛下,请踏着我的尸首过去。”
这一刻,王陵忽然热血沸腾。
仿佛回到了当年。
自己依然是那个小卒,女帝依然在紫禁城的垂拱殿里批阅折子。
李汝鱼颇有动容。
然后挥了挥手。
王陵委顿在地,晕的很干脆。
清风又起。
李汝鱼已从丽正门上消失不见。
城防大乱。
紫禁城中,骤响钟声。
李汝鱼漫步在紫禁城里,直奔垂拱殿,他今日来此,不是想杀幼帝赵祯,也不想杀赵室任何人,他只是来看看。
看看谁能让自己出剑。
如今的大内紫禁城,应该有赵晋豢养着的异人高手,就算没有,女帝留下的那些大内高手,也有能让自己出剑的。
钦天监里,张河洛一闪而逝。
拦住李汝鱼,伸出一只雪白晶莹的小手:“剑呢?”
李汝鱼摇头,“花蕊夫人带去了蜀中,一月之后还你。”
张河洛翻了个白眼,忽然有些诧异的道:“你若想杀人,可以去找赵晋,他身边的人就算很强,也绝对拦不住你此刻的一剑。”
她也看出了,李汝鱼此刻聚势的一剑,是何等的一剑。
内敛的剑意之中,可窥其神状。
怒与悲极深。
说完之后也不理他,转身就溜回了钦天监,继续去做她的黄粱美梦。
李汝鱼苦笑。
就是不想去见赵晋,怕控制不住自己,真的一剑杀了他,这样的话,自己辛苦筹谋得民心的所有辛苦,都会化为流水。
所以来紫禁城,来这里寻找可以让自己出剑的那些人。
李汝鱼没有失望。
紫禁城,本就是天子所在,即便女帝不在,紫禁城也是天下最为神圣的地方,女帝就算不喜欢赵祯,可也得顾着赵室的面子。
所以她留给了紫禁城内很多剑。
这些剑这些人,但是单人独剑,大概无一人可接李汝鱼之剑。
然而人很多。
而很多的人,在女帝麾下这些年,早就打造出了一套可诛剑道圣贤的剑,那是紫禁城之剑,是守卫天子的剑。
只有一剑。
圣人亦可诛的一剑。
一剑足矣。
比如当年,张定边那一拳从澜山之巅而来,化作一条伪龙,没有读书人魏禧的梦中斩龙,也会有这一剑来斩龙。
女帝根本无需出她的柳叶刀。
当紫禁城各地之中剑意升腾之时,李汝鱼难得的笑了,苦涩的笑。
原来巅峰寂寞真的很可怜。
数十道剑意汇腾。
李汝鱼面前十丈远处,出现了一道白光,亦是一柄剑。
一柄长达十丈的巨剑!
迟缓的推向李汝鱼。
李汝鱼站定,望着那一柄十数位剑道高手借助阵法而使出的一剑,没有大意,但亦没有恐惧,只是缓缓的伸出右手。
并指如剑。
指尖,出现一道寸长的青气小剑。
缓缓推出。
巨剑和青气小剑相撞。
没有电光霹雳,也没有风沙漫天,只是无尽的寂静。
这一刻,整个紫禁城,整个临安都听不到一点声音。
绝对的死寂。
李汝鱼双腿不动,落在地面的脚却不在不断的后退,在地上犁出一道深沟。
十米。
百米。
千米。
李汝鱼退到了丽正门。
丽正门轰然爆碎。
李汝鱼退到了御街。
退!
退!
退!
不断的退。
李汝鱼的肌肤开始沁血,那道巨剑的光彩依然炽烈。
青气小剑坚如金石。
李汝鱼一直退过了青云街路口,退过了三元楼,一直退到了临安西城门处。
巨大的光剑才光华黯灭。
李汝鱼身前,留下了一跳长达五千米之巨的深沟。
李汝鱼叹了口气。
就算如此,他指尖的青气小剑依然残存。
这一剑拦住了李汝鱼。
但李汝鱼若是出剑,这一剑却拦不住。
巅峰依然寂寞。
李汝鱼内心深处的怒与悲依然不得宣泄。
于是离开。
清风起处,李汝鱼已在百里之外。
夜凉如水。
水凉如夜。
楚州城外数十里的海滨,从天而落一道身影,如一块顽石落入海底。
短暂的安静之后。
倏然之间,一道水柱冲天而起,直入云端。
旋即,便见一道巨大的青色剑光从海底破水而出,向着远海劈波斩浪,一去百里!
剑意狂怒。
这一剑的风情整个天下的高手都能感知。
然而狂怒的剑意之中,还有着让人没来由的觉得心碎的悲伤,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悲伤,是人间任何字眼都无法描述出来的悲伤。
那悲伤如此之深。
比东海还深。
哪怕是倾尽整个东海水,也无法覆盖的悲伤,旷世般的悲伤。
这一剑的风情之中,怒与悲达到了人间极致,于是大怒若平大悲如静,于是便再也感受不到情绪,只有无尽的平淡——这一剑的风情,已不在人间。
大海之中,出现一个无比巨大的百里沟壑,海水两分。
可见海底!
青色剑光势不可挡,一去百里。
海面,留下一道百米的疤痕,久久不去。
海底,有个男人长发披肩。
脸色悲恸。
我是男人,是阿牧、是小小、是宋词……是你们坚强的理由。
悲伤,我一个人承受就好。
我一个人于无人时宣泄就好。
今夜过后,我依然是那个坚强的李汝鱼。
无人可以看见我的悲伤。
……
……
镜湖畔,沐浴月光而坐的女冠叹气,断肠人在天涯,何人知?
楚王府里。
苏苏翻了个声,笑了笑。
男人啊……傻得可爱。
小小望着远空,忽然间笑了起来,“傻瓜。”
宋词跳了起来,跑到窗边,翻了个白眼,“笨蛋。”
杨粉黛翻身坐起,神色复杂。
阿牧倏然睁开眼,想起身,却又怕惊醒身边的周婶儿,于是静静的躺着,只是已是泪流满面,心里呢喃着:“原来是你不愿意让我看见,可是你傻呢。”
楚州城外的剑意,我能感受到呀。
我也是剑道高手呢。
不过……
阿牧很高兴,因为……你当自己是男人。
那就是把我当作你的女人。
你会悲伤。
你会坚强。
嗯……我也会的,我也会坚强起来的。
我们以后,一定会好好的。
一定会生一堆娃娃的。
会的。
数百里外的群山之巅,一位女子腰间佩刀站在明月前,胸前风光天下无双。
看着远方。
感受着那一剑的风情。
女子情绪复杂,摇头自语,“多暖心的青年,可是如果有一天,你会不会为了你的贴身丫鬟,也会有如透露情绪的一面?”
这位被女帝赐给李汝鱼作为贴身丫鬟的毛秋晴,曾经是北镇抚司屠刀。
其真实身份亦可能是异人的女子忽然狡黠的笑。
“会的吧?”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瞄过我胸口好多眼,被以为我不知道,你其实看见我时,也有心跳如鹿的时候。
王爷看似无情,其实却多情。
亦爱红颜。
女子笑起来,胸前天下第一的风光颤抖个不停。
明月也黯然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