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霍姓武将云淡风轻,“任他来便是。”
打不打得赢,得打过才知道,况且他来的话,不带铁脊军来,那么能让他动用,能听他号令的,只有如今依然被徐秋歌牢牢掌控的摧山重卒。
霍姓武将是真不信,就算是白起,能仅用两万摧山重卒打败自己率领的西军。
他当然有他的底气。
高丽仙却笑了笑,“我不是说白起,厮杀一场,有你在,我倒也还有那么一点底气,我扪心自问,就算不如你和白起,也不会拖你的后腿。”
霍姓武将讶然,“那你说什么?”
高丽仙忽然一脸认真,轻声道:“我是想问将军,白起来了,这一场仗有没有必要打,需知我们西军距离西域最近,也是最能感受到那一方天地异变的。”
根据西域那边的谍报,东土和西域交疆处,最近地震频发,而且诡异的是,西域那片死亡禁地还在消失,也许要不了多久,整个西域就会消失。
到时候,蜀中的背后不是西域,而是东土的守望之地。
大战,一触即发。
霍姓武将明白了过来,苦笑叹气,“其实我真想和白起较量一番,而且看这个局势,也必然要在沙场上走一遭的,只不过……”
高丽仙接口,“只不过这一场仗打下来,西军就算能赢,也剩不了多少,李汝鱼能赢,也剩不了多少,到时候面对东土王朝,便是必败之局。”
霍姓武将愁绪满腹。
这确实是不能不面对的现实。
叹道:“但现在的问题是,赵室之中无人愿意面对这个现实,赵飒不愿意,赵晋更不愿意,毕竟一旦面对这个现实,就意味着要拱手让出江山。”
“可转念一想,李汝鱼为何也不愿意面对?
霍姓武将见过李汝鱼一面。
当年李汝鱼和君子旗率领观渔城老卒南下时,曾在霍姓武将驻守的州城呆过,双方本是敌对,因为种种原因,霍姓武将没有出手——那时候他还是暗棋,麾下并无兵马。
霍姓武将猛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高丽仙几乎也同时想明白了这件事。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李汝鱼和女帝两人之间有着某种模切,他们相信,李汝鱼能够不起兵锋而得天下?”
两人面面相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怎么可能?
李汝鱼要从赵室手中得江山,除了起兵一途,还有什么可能性?
赵室绝对不会让赵祯禅让帝位给李汝鱼!
那么,李汝鱼和女帝的底气究竟在哪里?
两人隐然之间猜到了什么……李汝鱼既然得到了白起,如果再得到那位兵仙,在当下大凉天下的局势之中,李汝鱼将占据绝对优势。
确实有可能出奇兵,一举拿下临安杀光赵室。
那时候称帝,西军和镇北军还真的愿意勤王?
那时候,还有机会勤王?
如果真有那一天,李汝鱼必然会选择和东土王朝开战前不久的日子发动,那样的话,镇北军和西军根本不愿意也不敢勤王。
只能尊李汝鱼为帝,共同抵抗东土。
高丽仙沉吟了许久,“且不说李汝鱼能否得到兵仙,毕竟也存在着这种可能,等李汝鱼得到民心的那一日就能揭晓。”
霍姓武将苦笑,“已经有了不少。”
高丽仙嗯了一声,“确实如此。”
霍姓武将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自顾自的倒了一杯,“李汝鱼在朝堂之上处处退让,看似朝堂之争一败涂地,而我们眼中也是无风无浪,实则在民间,已有大凉楚王被赵室迫害,处处被动不得不就藩,更有天下大定天子欲要压制忠良的风言风语,甚至还有坤王和皇室狼狈为奸,欲要惑乱朝纲的说法,这些事情,蜀中民间已有不少流传。”
高丽仙苦笑,“只怕是有心人带的头。”
霍姓武将点头,“带头的也好,自发的也罢,始终是对李汝鱼有利,怕就怕,临安那边的一些大战之后的功臣忽然暴毙,或者赵室赵晋和赵飒出一些昏手,打压异己铲除李汝鱼在临安的势力,那样的话,民心就很容易被有心之人带动起来。”
高丽仙不解,“赵飒和赵晋不会这么蠢。”
霍姓武将摇头,“赵飒和赵晋确实不会,但保不齐李汝鱼会出这一招,比如,陈郡谢氏,如今朝中重臣的谢琅要是出点什么事,你猜会不会有人就此大做文章?”
高丽仙出了一声冷汗,“李汝鱼不会这么狠罢?”
霍姓武将呵呵了一声,“古今帝王者,几人心慈?”
李汝鱼的品行如何,霍姓武将不是很清楚,但能被女帝看重,向来不会差,可他作为女帝之剑,这些年行走大凉,也很少传出过心软的事情来。
况且,李汝鱼既然要争江山,他会心慈?
不会!
也许谢琅不会死,但受一些苦是肯定的,或者这个人也不是谢琅,而是枢密院的卓宗棠,王竹书,甚至也可能是枢相公。
只要是不站在赵室那边的人,都可以拿来做文章。
武将杀人枪,文臣诛心言。
可千万别小看了那些读书人的笔墨,一旦笔墨生花做起文章来,有什么不能抹黑,甚至颠倒黑白?
所以,李汝鱼很可能会从这方面下手。
高丽仙不说话了。
最终还是回到了最初的原点,“分析得再多,也终究还是要落到当下局势,白起来了,我们到底要不要和他打一场?”
霍姓武将有些意兴阑珊,起身,准备离去。
“打是要打的。”
一生沙场,我遇见了杀神白起,不打一场,岂非浪费了身为异人的这一份天馈。
兵道亦需知己。
而白起,就是自己最想战的之一,还有的么……汴河畔那位坐在草冢里的圣人,被女帝隐藏起来的兵仙,都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对手。
高丽仙眼睛一亮,“我倒是一点都不想打。”
要打,就和东土打。
数十万人的大战,那才叫沙场豪情。
走到门口的霍姓武将头也不回,“你的想法,肯定会成为现实,只怕那一天啊……”
后面的话,他不说,高丽仙也知道。
那一天,天下生灵涂炭。
走出门外的霍姓武将忽然诡异的发现,树木无风自动,抬头看天,发现太阳也在摇晃,一阵头晕,旋即感觉天摇地动,又仿佛站在了巨浪上的小舟中,难以站稳。
猛然发现身旁的高丽仙如一阵风,“地震了,快跑!”
两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出统制府。
天翻地覆。
整个大地都在颤抖,天地之间一片黄沙滚滚,耳畔响起无比烦躁的声音,不断的传来房屋坍塌的声音,民众呼喊求救的声音……
脚下的大地,仿佛大海狂风骤浪中的一叶扁舟。
轰隆隆的声音,在脚下大地的深处怒吼。
仿佛有龙在地底,欲要破土而出。
强如霍姓武将和高丽仙两人,也几乎站立不稳,半坐在地。
几乎是过了半柱香的功夫,这一切才平静下来,两人已成了个你人,浑身上下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天地之间遍布尘埃,抬头不见天日,伸手不见五指,仿如末日一般,整个世界都陷入昏暗之中。
霍姓武将和高丽仙对视一眼,一个念头升起:好恐怖的地震。
这阵势简直骇然听闻。
待四处打量后,眼前的一幕让两人头皮发麻。
豪华的统制府,已经瘫倒大半。
连统制府都如此,可想而知其他民房如何,两人的心沉到海底,在这一场地震之下,蜀中的百姓将遭受何等巨大的损失。
只怕死伤要上数万人之巨。
这是何等的天灾!
锦官城王府的庭院里,亦是满身尘埃彷如两个泥人儿的谢长衿和徐秋歌站起身来,谢长衿问了一句,“孩子没事吧?”
徐秋歌看了看怀里熟睡的孩子,笑了笑,“没事。”
谢长衿看着周围昏天黑地,沉默不语。
徐秋歌讶然,“出事了?”
谢长衿一声长叹,“留给李汝鱼的时间不多了。”
……
……
蜀中群山,坍塌的行宫之外,花蕊夫人浑身不沾尘埃,立在一座坍塌了半边山,形成一片万丈绝壁的山巅,望着西域之西。
一声长叹,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
……
无数西域人从地上爬起来。
虽然近来他们早就习惯了频繁的地震,但这一次胜过了以往千百倍。
日子照常如故。
只是当第二日天空无比晴朗,一眼可以望见百里开外时,有人不经意的望西域更西那片死亡禁地的深处时,看见了海市蜃楼。
一面绵延不见左右尽头的有一个巨大缺口的万丈绝壁,出现在了他们眼睑里。
这样的海市蜃楼他们从没见过。
时间流逝。
然后他们知道了。
这不是海市蜃楼。
这是真的。
在西域之西那片死亡禁地,真的出现了一座高大的绝壁。
望山跑死马。
依然离西域很远,但离大凉已经很近。
那里是东土。
它从万里之外而来。
这一天,大凉安置在西域的谍子,用尽了最大的力气,迅速送出了最快的谍报。
只有一行字。
西域已可望东土守望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