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跑来杨家村一趟,除了看石场的进度,问问李虎有什么让自己帮忙,那就是县令找到他,私下商量一件大事,要不要只等东夏人一到,就招些人进官府做武卒。
这么做,据说有上头的意思,现在游牧人迁来得多,奉公守法者寥寥,到处出事儿,而当地官府拿他们没有办法,抓,他躲回他们的聚居地,仅凭县里为数不多的武卒,到了不干仗,根本抓不出来,不抓,向上头请要官兵,却又步骤众多,牵扯方方面面,因而,律法之威严渐渐丧失。
而且这还不是易县一县,几乎备州所有安置游牧人的地方都在为之头疼。
据说上头有人提出一个解决的办法,那就是以夷制夷,招夏人入官府为武卒、捕快,抓治蛮夷。
可是东夏人来没来到,谁也不知道是不是洪水猛兽,是不是比游牧人更难管束,虽然是上头在分析对策时说东夏人迁移分散,大夏律虽与朝廷律法不同,却知有法,再加上东夏使官协调——可以任用其勇。
县里依然没底。县令找陈武商量,问武卒情况,到时候能不能驾驭住东夏人,陈武又怎么知道?
陈武就找来李虎这里,问一问他什么看法。
李虎从来没想到靖康官府竟能生出这样的想法,但想想,入了官府,做了武卒,一起协防治安,以阿爸的性格,要是知道,一定会答应并促成,就与陈武说:“不瞒你。我是两边打仗的时候从东夏那边回来的,以我看,兄大可一用。东夏人不但能够遵守律法,还多知书文,有行伍之能,能帮你大忙。但是东夏人,佩服的是那些英雄好汉,刚正不阿的人,你要驾驭,得先持公廉。”
陈武走后,李虎心里就像燃了一团火。
不管村里的人怎么待他如亲人,他仍时不时觉得孤单,像羊后于群,大雁独鸣,一种迫不及待的期盼油然而生……而且,要夺回北平原,只有依赖东夏人之力,只有聚集起东夏人的力量,他早已日日盼望,听说这就要来了,在心里说:“什么时候到?什么时候到……”头天觉都没睡好。到了第二天,却又在心里说:“怎么还不到。”
带着这种迫不及待,一天天刚亮,夜将黑,他就骑上他的马,以遛马为名,出村上官道,一跑十几、二十几里,想碰着,想见到。
李鸳鸯和方海也一样,私下一说话就是:“问到没有,哪天能来。”
与他们大不相同。
靖康的百姓都带着提防,游牧人已是凶恶难缠,这东夏人又比游牧人更具威名,他们来了,乡邻是福是祸呢?
很多到过东夏,与东夏打过交道的人便在传:“东夏人讲理。能置钱财,大屁股多,养马养羊多。”
而往往没见过东夏人的,说得煞有其事,详细丰富,说哪哪,几个东夏人杀了好多人,官府不敢管……面对陌生的邻居,十句八九句好,只一句不好,就让人心里蒙上一层阴影,人家好,好不到你身上,给你带来不了啥东西,但人家坏,却是能让你不安生。
虽然村里有个捡来的东夏人李虎,但大伙都不放心,时不时关系好的,就趁晚上摸燕燕家去,倘若见着李虎,就成了包打听,打听的内容千奇百怪,但是打听时,眼神却是闪烁不定。
还包括杨燕燕。
杨燕燕担心李虎。
她动不动又钓鱼,问:“你说东夏姑娘大胆,那她们来了,你会不会隔河与他们唱乱七八糟的歌呢?”
李虎刚变音不久,唱两嗓子,她就放心了,说:“你要光隔河唱歌,我就放心了。”
李虎心里兀自叹气。
他也不知道两国百姓之间的这层隔膜能不能打破,怎么打破,若是四邻八方排斥敌视,确实不是东夏百姓之福。
接连过了好几天,仍是不见东夏人出现。
李虎心里也渐渐淡了,收回精力,放在自己的石场上,这天过了午,正在看工匠打出来的石盘能不能当绞轮,河边修整水车的人飞一般跑过来,大声说:“河对岸有一支马队,好多的车,好多的车,非是东夏人来了不可……隔河能听到胡琴和歌声。”人还想着李虎在,李虎是场主,不定见他们不干活去看,欢喜不欢喜,一开始还假正经,谴责那人,再一扭头,李虎跑了,上了他的马,往村子方向而去,顿时全往河沿涌去,他们要看看这些东夏人,这些即将为邻的东夏人长什么模样。r10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