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秦云昭咬耳朵:“皇家的人总是这样八面玲珑,也不知道脸上要戴多少层面具,你只瞧见她的笑脸,却是再猜不到她心里实际在想什么。”
两人正说着悄悄话,知客唱了名谒:“姚御史夫人携姚六小姐到了。”
张敏脸上的笑意突然僵了一下,马上又还是那般自然亲切,秦云昭眨了眨眼睛,确信自己并没有看错,猛然想起昨天虞泽弘走到姚锦云跟前说了几句话的情形,心里不由突地一跳。
姚锦云已经跟着她母亲走进来见了礼,秦云昭细细看着,越发觉得张敏的笑容有一丝不太自然,难不成昨天虞泽弘回来还跟四皇子妃说了些什么?
一番客套过后,姚御史夫人安了座,姚锦云瞧见秦云昭在那边,不由眼睛一亮,低低跟母亲说了几句,就直朝着这边走了过来:“阿昭,你倒来得早。”
秦云昭忙给慕璃和姚锦云两人互相介绍了,三人坐在一处说话,姚锦云极喜欢听慕璃说出海外行商的事,只听得两眼放光:“要是有生之年我也能上船航一回海就好了。”
慕璃不以为意:“这有什么,只要你跟家里说好了,等明春我就带你先往我们元国去。锦云,我告诉你,我们元国几面临海,船舶海贸最是繁华了,有很多金发碧眼的胡尾人过来……还有出海捕鱼的船,帆边总是有很多海鸥借风而行……”
她说的很多姚锦云都从来没有见到过,一开头姚锦云还面带惊喜地听着,等到后来,脸上的笑容却是越来越淡了,眸色中竟带出了一丝黯然来。
秦云昭心头微沉,伸手握住了她的手:“锦云……”
姚锦云抬起头冲秦云昭弯了弯嘴角,笑意却是有些勉强。秦云昭刚想问出来,四皇子妃身边的一个嬷嬷已经朗声来请大家移步,去漱玉阁赏花。
姚锦云眼角的余光已经瞥见四皇子妃张敏的视线往自己身上扫过,不想失了礼数,拉着秦云昭和慕璃两人,随着众人一起起身,往漱玉阁而来。
摆放在漱玉阁的水仙花确实株株不凡,单瓣的玉台金盏,重瓣的百叶玉玲珑,根如银丝,在清水缽中纤尘不染,叶如青葱,修长如绸带招展,果然当得起“借水开花自一奇,水沉为骨玉为肌”的赞喻,清香满阁,怡人心脾。
张敏听着客人们赞不绝口,微微一笑:“冬日梅花气节最高,浓淡由他冰雪中,今日赏这水仙,倒也觉得不错,难怪文人有诗云:‘泮兰沅芷若为邻,淡荡疑生罗袜尘。昨夜月明川上立,不知解佩赠何人?’”
张敏口中咏诵,目光却若有深意地往姚锦云身上一扫而过;姚锦云听着她将“不知解佩赠何人”几字咬得分外清楚,面色发白地低下头去,藏在袖中的手却紧紧握成了拳头。
秦云昭察觉到她的异样,轻轻问了出来:“锦云,你是不是不舒服?”
姚锦云摇了摇头:“没有,只是昨晚一时没休息好而已,不碍事的。”捏紧的拳头却慢慢松开了。
她是姚锦云,她是姚家女,受家族教养长大,一直安然享着姚家富贵,对姚家无半点功劳,又怎么能给姚家平白带来祸事呢?女孩子大了,有谁不嫁人,嫁谁又不是嫁,何况昨天她还侥幸保回了性命,这世上哪得两全事,有得,必也有失……
姚锦云虽然说无事,秦云昭却是细致地感受到了她心里那一丝悲哀,瞧着四皇子妃好几回有意无意地看向这边,心里更是明朗了几分,胸口有些微微生闷;几回聚会,姚夫人都带了姚锦云出来,就是想着给她寻摸一门好亲事……
秦云昭一时没了赏花的心思,却不忍败了慕璃的兴致,借口更衣,先走了出来。才走过拐角,就见福全站在小路上看向这边,见她过来,先行了一礼:“秦小姐,殿下有请,请往这边来。”
秦云昭脚下不停地跟着他绕过几条幽径,拐进了一处雅致的院落,院中一间抱厦取竹为材修建,槅窗敞开着,并没有挂帘子,可以听到里面传来沈谦的声音。
秦云昭轻吐了一口气,听着内侍报禀了,抬脚走了进去。
抱厦里只坐了虞泽弘、沈谦和赫连容渊三人,见她进来行礼,那两人的眼眸均是微微一亮,沈谦已经起身招手:“阿昭,坐这边。”引了她就在自己身边入座,举止亲昵并不避讳。
容渊的脸色顿时黯淡了下去,心里忍不住苦笑,阿昭是关心自己,可那关心却是无关风月,她几回在自己面前都柔顺地由着沈谦行事,就是明明白白告诉自己,她心中已有沈谦。
若是那时自己不走,阿昭喜欢的,会不会是自己呢?可如果那时不走,又哪里会有如今的左贤王……容渊神色复杂难辨,看着座位对面那两人,慢慢垂下了自己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