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的手上,仿佛那只手并不是自己的,沈谦看都不看一眼,任军医在一边给他清洗上药包扎,盯着车夫一字一字地问了出来:“把昨天的事,全部给我细细地报出来,一字都不许漏!”
车夫双膝发软地跪在地上,详详细细地把昨天的情景说了出来。沈谦挥手让他下去,自己却突然像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闭了眼无力地倒在了椅子上。
王延安静地走了进来,立了半晌,终于开了口:“大将军,属下让人把车夫说的那些石头捡了些过来。”沈谦立时睁开了眼。
散落在道上拳头大小的尖石,突然受惊狂奔的马……沈谦盯着摆在桌上的几块捡回来的尖石,眸色黑如浓墨:“王延,我不相信!”
不相信?大将军还是不愿相信……王延低了头,沉沉吐了口气:“是,秦教头身手那么厉害,一定会有办法逃生的。”
“传令下去,死,我也要见尸!”沈谦突然重新坐直了身体。他不相信!如果没有找到阿昭的尸身,如果没有让他亲眼看到阿昭的尸身,他绝不相信!
王延静默地退下去了。沈谦的目光重新落到了桌上的那几块尖石上,脑中已经清晰了很多。
这条路是出入南城城池北上的必经之路,哪怕前些天下雨会流下些山石,应该也会有经过的车马都整饬到路边去的。为什么昨天阿昭经过的时候,路上还会有这么多的石头?而且都是这样的尖石?拉车的马又为什么会突然受惊?
“大将军,沈大人求见。”王延在帐外轻禀了一声。
想到昨天夜间就得到讯息的沈瑞,沈谦声音虽然沙哑至极,目光却是陡然一利:“带他进来。”
沈瑞也是一脸倦容,因为一宿未眠,眼睛里起了血丝。两人一见面,彼此还存着的寄托在对方身上的一丝希望,却都慢慢熄灭了。
“阿昭为什么会出事?!”沈瑞愤然开了口,“你说你的女人你护着,你护好了她吗?!”
他来之前,还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希望这只是秦云昭想的脱身之计,可等到了出事的地方,这希望已经被掐灭得一点灰烬都没有了。
那么高的悬崖,上面又只长了几棵小树、几丛茅草,陡直得没有一点可以借力的地方,下面浑黄的江水湍急飞漩,落进一片羽毛都浮不起来,阿昭绝对不会选这样的地方,这样只要一个不慎,自己就会陷入了致命的危险的地方来脱身!
可是,这处的地形大家都知道,道路也开得宽阔,那么多车马来来往往地经过,为什么偏偏是阿昭的车出了事,坠了崖?
沈谦本来也是愤怒的,可看到沈瑞的怒气后,自己的愤怒却突然弥散一空,转而腾起了一种无望无涯的悲哀和自责。阿昭……确实是他没护好阿昭……
“大人,找到了一具马尸!已经着人送往这边来了。”余江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在帐门口禀报。
沈瑞一颗心已经沉沉地坠到了底,沈谦却突然开了口:“还没找到,就是没死;她不会死的!”
没找到就是没死吗?沈瑞想着先前几名县令的话:“大人,这盘玉江多年来也淹了不少人,可江底乱石嶙峋,有不少暗流漩涡会吸了人卡进岩缝,不一定就会有尸身浮上来的。”
没死吗?还是永远葬在了这盘玉江底,永远留在了这南城?沈瑞第一回极其地想相信沈谦说的一定是真的,一定是对的,浑身却失了力气,慢慢一步步向外走去。
到晚间的时候,马尸总算运了过来,珊瑚也跟着一起回来了。沈谦扫了一眼这形容憔悴不堪的丫头,淡淡发了话:“念你还对阿昭有几分真心,我不杀你。从哪儿来的,就滚回哪儿去,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只一眼,他就明白了沈瑞为什么也会这么快得知阿昭出事的消息,珊瑚是沈瑞埋到阿昭身边的钉子,只是还没有派上用场,就已经派不上用场了。
珊瑚不敢哭出声,在银沙惊诧又转怒的目光中,沉默地给沈谦磕了一个头,又给银沙深深行了一礼,转身退走了。
沈谦看着那匹已经开始发臭的马尸,回首叫了王延:“把牧马监叫来,让他仔细查看这匹马!”
牧马监很快就来了,忍着腐烂的恶臭,仔细验过这匹被水浸泡了一夜又摆放了一个白天的马尸后,终于找出了一个或许存在的疑点:
“大将军,这匹马的一只眼睛比另一只腐烂的程度要大很多。有可能是因为突然伤了眼,所以才会惊马,也不排除是掉入江中后被江石撞伤所致……”
是有人特意撒了尖石在这里,然后打伤了马眼制造了惊马吗?为什么要对付的是阿昭?
沈谦仔细想了又想,又把银沙叫过来细细问了,也没有找出头绪。另一处营帐中,得到余江报禀了这处可能的疑点后,沈瑞却是脸色突然大变,“哐”地一声跌坐在椅子上。
枉他自诩聪慧,怎么就忘记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