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正酣,埃霍斯端着特意从长安运回的高脚杯,走到大汉副使身边,举杯敬过酒,随即刻意压低声线,出言问道:“东方先生,将前来接任特使的上官到底甚么来头啊?”
东方朔晃了晃杯中的葡萄佳酿:“问这作甚?”
埃霍斯耸了耸肩,坦言道:“学生本以为先生是会顺势接任特使的。”
这是实话,在长安“留学深造”的两年多里,东方朔就是专事负责教导他们的,此番更是被汉廷特意指派,随他们返归,暗中协助他们捣鼓出那些所谓“神迹”。
整个祭祀大典,实则皆是东方朔和千余虎贲将士在暗中布置,诸般“神迹”更是他们亲自操刀的。
依汉廷的规矩,派驻外邦使馆的特使至多任满四载,无特殊情形不得继任,得返京述职,总体核鉴过任期内的功过得失后,再行任用,即便再行外派,也绝不会派回原驻地了。
阿帕麦亚使馆的现任特使行将任满,恰好东方朔前来,埃霍斯满心以为东方朔是会顺势接任的。
要晓得,相对大多数汉官,东方朔在埃霍斯乃至诸多巴勒弗子弟眼中,简直就是个随和亲善的“好人”。
没架子,不拘小节,嗜酒如命,更爱说笑,言语诙谐幽默。
在长安时,巴勒弗子弟们最喜欢听东方先生讲课,非但轻松愉快,且先生授课时深入浅出,常常将很是深奥的大道理用些小小趣事来喻比,让他们能迅速领悟且记忆深刻。
若是东方先生接任特使,常驻阿帕麦亚,与他打交道自是比寻常汉使要省事得多。
岂料,前些日子汉廷大行府已传来迁调令,新任特使已从长安启程,会昼夜兼程,顶多在大夏使馆稍作停留,估摸至迟在明岁三月前能到得阿帕麦亚城,让现任特使准备做好交接事务。
东方朔,将以行人令的身份,担任副使,继续留在阿帕麦亚使馆,协助新任特使行事。
莫说埃霍斯,就是巴勒弗家族的各房掌权者们都惊到了。
要晓得,现任的特使也只官居行人令,东方朔的官位与之相同,将来却只能屈居副使,盖因新任的特使,乃是大行少卿!
府署少卿啊!
秩二千石,与各郡太守同秩,虽是位列诸卿,然其真正的权势,实是仅次于三公九卿,隐隐高于寻常众卿的,郡太守更是没法与之相比。
譬如大农府的八部少卿,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真是打个喷嚏,都能闹得举国皆闻。
尤是商部少卿,就连远在阿帕麦亚的汉商,都不忘时刻探听其最新举措,旁的不多说,光是加征几厘货物出入境的商税,都足以让他们肉疼到想死。
大行少卿,看着没大农少卿风光,实则其态度却能影响到汉廷乃至汉帝对外邦的观感。
派驻外邦者,无疑更代表着大汉皇帝的意志,甚至有“临机决断”之权,可“便宜行事”。
大行少卿派驻阿帕麦亚使馆……
类比后世华夏,就相当于将外交副部长派驻到某国的地方领事馆,实实在在的“超高配”。
这特么要不是想搞事,别说巴勒弗掌权者们不信,就是东方朔都不信啊。
至于屈居副职,东方朔倒是没甚么不满的。
要晓得,他前些年曾在丞相东郭咸阳的府邸里,当众宽衣“小遗”来着,那日酒醒之后,差点没懊悔到投河自尽。
岂料,非但丞相没怪罪于他,反倒是大行令张骞在两年多前将他调入大行府,交办了教导埃霍斯等人的差事,在此番离京前,更是让他升任了行人令。
行人令,秩俸虽只六百石,却是实打实的公府属官,出使外邦时更是风光无限了。
虽说与大行少卿不能比,然现今的大行少卿满打满算就四个,况且新派任来的这位大佬,特么是做过胥浦太守的,实打实的封疆大吏,还特么是边郡太守,东方朔能比得了啊?
他是很狂没错,但也不是没有自知之明,更清楚胥浦是甚么地方,能在那做太守,光背景硬实可不成,没点真本事且杀伐果决的猛人,那是铁定不成的。
狂可以,恃才傲物、不拘小节也可以,但要分清对象,不是人人都会宽容忍让的。
东方朔昔年在丞相府邸小遗席间,顶多是懊悔,若是换了在飞将军李广府上如此放浪形骸,小兄弟都给你当场割下来,信是不信?
徐隅,东方朔对他虽没甚么印象,却也已获知了他的过往官途。
出身官宦世家,弱冠之年入仕,从区区公府户曹丞,秩二百石的府署刀笔吏,不到十年光景,硬是一路升迁,不到而立之年就破格外放胥浦太守。
各郡太守,皆是皇帝亲自敕任的,绝无走偏门的可能。
更夸张的是,刚在胥浦任满一届,刚入而立未久,就迁调回京,晋任实权实职的大行少卿了。
别再说他是靠家世,老徐家过往八十余载,可没出过三公九卿,撑死出过列卿。
秦汉时期以九卿主管中央主要政务,九卿以外诸卿以列卿称之,九卿则惯常称为大卿,故各部“少卿”不是说他们比列卿位秩低,而是相比他们的直属主管“大卿”而得名的,实则各部少卿的实权比多数列卿要高。
三十出头,做过边郡太守,再任大行少卿,且非皇亲国戚,亦非公卿世家出身,绝对猛到离谱!
&nb...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