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走的格外小心,甚至连呼吸都怕太重了。
卫子玠开始时不大相信这个术,直到他踏出门时还在暗暗怀疑要不要继续迈步。因为再走一步两边就是月净卫,这么明火执仗的走出来,他们真的注意不到吗?
对于月净卫他是了解的,虽然眼睛是看不见,但是耳朵和鼻子甚至触觉都比一般人好使。想到这里他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正好踩到了门脚处的蚂蚁群上。他低头看一眼,那些蚂蚁竟然还在忙忙碌碌的搬运着东西,对于这只从天而降的大脚是躲也不躲,只是到他的脚周围就淡定的散开了。
这个景象倒是让他多了一些底气,鼓起勇气将腿迈了出去。只看左边的月净卫竟突然抬起了手,众人皆是一怔,正在抬起活着将来挪动的脚纷纷停在半空,大气也不敢出——直到那个月净卫把手伸进耳朵挠了挠,一干人等才松了一口大气。
直到在最后成道远离门口的那两名月净卫两三个身位远时,他们的胆子才逐渐大了起了,各人心中均是赞叹这个拟叶术的神奇。没走一会儿,便来到了收藏婴儿的那间房间,霖箬朝里看了看,现下除了那个大一点的篮子还挂在链条上,其余的挂钩上都已空空荡荡。
一行人靠近了对面光秃秃的石壁,卫子玠用手慢慢顺着墙壁摸到了门边,想这就是被施下镜面咒的位置,这个镜面咒不光阻挡了外面的光线,还将对面石壁的样子反射了过来,遮住了这个石室的门口。
他缓缓从怀中掏出了一只眠蛾,正待要放出时,守在对面房间的那个月净卫,却突然朝他们的方向走来。
“恩?”他旁边的另一个守卫疑惑的问了他一句。
那月净卫朝他摆了摆手回了一句:“恩!”
众人心里咯噔一惊,这守孩子的卫视想来也是比其他的卫兵更敏锐,可奇怪的一幕出现了,那月净卫并没有伸手抓他们,反而是探着脑袋伸着鼻子对着栗歆筠的位置一顿猛嗅,然后又转头前面后面都闻了闻。
那双缝合的眼睛对着栗歆筠的位置停住了,头侧着似乎有些疑惑。
霖箬刹那反应过来是栗歆筠身边的药草味儿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大概已经注意到这个在他看来空旷的位置上,有着最浓郁的药草味儿,只是他现在还没有把这股味道和有人联系到一起。
栗歆筠小心翼翼的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昌旺籽把它丢到了自己的正前方。这是瀛洲随处可见的一种草药,主要是用来做药熏的,有着浓烈的药草气味儿。
好在这阳宗先生是个实战经验丰富的老手,他瞬息间的应对后,那净月卫蹲下从身边朝着草籽的地方用手试探着,摸到后又捡起来闻了闻退回到了刚才站的位置,用手把它送到另外一个守卫的鼻子便,不停发出各种音调的恩恩声。
霖箬这才松了口气,又觉得前边来了一股力量拉了自己一把,便被拽进了那镜面咒之后的石室里。
等他回过神来,一只眠蛾正停留在卫子玠的指尖,周围那七八个守卫都背靠着墙,鼻息深重陷入了沉睡。门外的四人也趁着两个月净卫闻味儿的当口,闪进了屋内。
卫子玠把眠蛾收到了怀中,两手相握呈剑指状,他的影子便突然分成了七八分,一阵诡异的扭动拉长后,伸向了几个守卫的影子里。仿佛翠鸟捕鱼一般,他分支出的影子将那些守卫的影子牢牢的抓住,那些睡着的守卫就又自己动了起来。就像睡觉一般,纷纷躺在了地面上。
“这卫子玠办事确实干净,这样就免得这些人突然倒下发出声响来。”霖箬暗暗在心里想着。
待所有人都进了屋,霖箬才开始打量起这个房间,一个灯台蜡烛都没有,除了门口因为能看见楼道理的火把稍微有点光之外,其他地方一应都是暗暗的,虽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但那种整体光线确实不好。
在石室的最里面靠墙的地方有重重纱幔围住了一张石床。外圜的轻纱正被风吹的飘来荡去,让人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卫子玠也顾不上多想,直直走到床边,隔着纱幔低声的呼唤着,那声音充满了霖箬他们不曾从他的言语中听过的柔情:“妹妹,妹妹,你醒着吗?”
“哥……哥……”纱幔中的人回答的着,短短的两个字,断断续续蹦出,气若游丝,有气无力,张口闭口之间就像一个会说话的木机关,听起来就知道她被一种深重的痛苦折磨着。
“妹妹,哥哥给你带了医生来。他可是瀛洲数一数二的医生,你别担心,一定能治好的。”
栗歆筠也快步上前,从如意袋里拿出了药箱摆在床边,从里面取出了一个瓶子,里面的一颗药草,茎的下端和根部都卷曲着,呈现一种枯败的黄色。而上面绿油油的叶片和饱满淡黄花苞正散发着幽微的光线,就像一盏小小的提灯。朦朦胧胧的将床边的方寸之地照亮了些许,只是那重重的纱幔里却更暗了。
霖箬仔细的看着那个瓶子,有些好奇:“先生,这是什么呀?”
栗歆筠一边快速的把针囊符袋一应工具都拿了出来一边道:“季夏之月,腐草为萤。这是茕国特有的草药,叫灯枯草,古时候传说这种草枯死了就会变成萤火虫。这也是我带出来的最后一颗了。”
“如果它不发光,根茎再绿一些,看起来就像败酱草。不过那种草一股馊酱味儿,一般都是让人剪了的。”
“你可别小看了败酱草,”栗歆筠手里还在准备着,“其实灯枯草和败酱草还是亲戚呢。两者都可夺百毒于鬼手,有起死延生的奇效,病的越重,效果越好。只是灯枯草药效大,败酱草需要用很多才能同效。希望拿出来只是照亮用,在姑娘的身上用不上吧。手伸出来。”
栗歆筠一惯是个细心的人,这女孩儿长久卧病,想来也不会穿得太周正,若是贸贸然伸手进去摸太阳穴,失了礼数可不大好。
听他这么说,卫子玠连忙伸手到床边,将他妹妹的手扒拉了出来。
“哥……哥……疼……”栗歆筠听那床里又发出了那种让人听了极不舒服的痛苦呻吟。卫子玠放缓了自己的动作。被自己握着的那只手,已是骨瘦如柴,皮肤也松弛的耷拉着,看了只是不住的心疼。
栗歆筠连忙上前用双手端住了那瘦肉的手臂,可这么一凑近才闻到从帷幔里传出的阵阵腐败气息。那种血肉的腐败味儿,甚至超过了他在战场上闻到的伤兵溃烂的伤口才有的味道。
隐隐觉得事情不好,他赶忙搭起脉来,可这伸手一摸,只觉得指尖空洞无物,要不是听到女孩儿方才的声音,一定会以为这是个死人。
不过看诊多年,栗歆筠也确实诊治过一些病人气血虚浮,脉搏沉底滑腻粘稠难以摸到的那种脉象,他连忙从指尖灌了些灵力进去,想用问脉法试一试。
可又是大吃一惊,那些灵力进入女人的脉搏之后,只如泥牛入海一去不回。而自己的灵力以指端为接口,像在一点点的被什么抽走。
卫子玠看他眉头越皱越紧,急着问到:“敢问先生这是……”
“你妹妹到底是怎么病的?事无巨细的告诉我!”那医生问到,语气里尽是严肃。
重重纱幔之中,那女人的灵火已是残灯摇曳。在栗歆筠看来已经与半枯的灯枯草毫无区别,皆是灯枯凋败的样子,只是这草木终有春回之时,这人可再有回天之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