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凭犀子低垂的双目神色冷清,那骤然的疏离感似乎来自人防范危险的动物本能,“并不十分清楚世子所指为何。”
“尊者,我虽年纪轻轻,但却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智者跟前不打诳语。我说王弼而处,自是主辅有别,就如同尊者同样不会喜欢你的弟子一句实话不说就希望通过事情的走向来控制你吧?”霖箬回过头仔细的注视着吴观前去的方向,可心中的焦虑却仿佛随着自己的猜测而逐渐淡去。
“世子现在应该担心的应该是眼前的离火,而并不是你心中猜测的关于人心算计。”
“是吗?倒不如说是尊者正希望我这么做吧。我倒是有十足的把握就算吴观无法使出双曌合符,您也有把握控制这个局势,如果你做不到,你就不会以此为注,来跟博弈了吧?”霖箬言谈之间心态已然淡然。
“试问有什么比一场世界毁灭的灾难更能让我觉得方寸大乱的呢?在这样的灾难之下,我自会任你予取予求,这才是你大费周章设这个离火之局的用意吧。”
“您可把我说糊涂了,这离火是邪教引来的,并不是本尊。”尊者口中一应的否认,可神色却是自如万分。
“那么我先恭喜尊者。”霖箬回过头淡淡说道。
“哦?何喜之有?”
“尊者可听说过我卫国王府也会参加神都组织的秋狝?”
“各国王似乎都会参加吧。”
“秋狝上各国国王都会带上自己精心挑选的猎犬,这些猎犬既要懂得狩猎,甚至要比神都的猎犬更胜一筹,但更重要的却是别的……”
“世子所言更重要应该是这些优秀的猎犬都很听话,他们会在适当的时候松口然后用不着痕迹的手段把到手的猎物让给神都的皇子和圣君是吗?”
“哈哈哈哈……”霖箬听着便笑了起来,“不仅如此,还看重它们做的干净,不着痕迹。这样的本事让它们为自己赢得了在王府里的地位。就如同今天事情,我一点证据也没有拿住,一切都在我的推演里存于许与不许之间。所以我要恭喜的尊者是,卫国一国残骨,虽有卫队,但战力不足,或许需要这样的辅弼存在。”
“既然都是世子的推演,世子又怎知不是错怪了好人呢。”
“我还要恭喜尊者的是,良禽择木而栖,选择跟着谁,如果他并不如你有本事,那么你的未来便是暗淡的。尊者却大可不必为此担忧,只需要记住辅弼永远是辅弼,只需要说实话就足够了。”
“那么世子认为自己亲眼所见还不算事实吗?”
“眼见未必为实,我只相信事实。事实就是通过这件事影教折损一个分坛,反叛一个坛主,我和我哥也差点命丧离火之中。可就这么偏巧,影教中有个篆宗的人恰好可以让我在丧命的边缘活下来,让我亲眼见证离火的恐怖,和篆宗的强大能力,还有那个认证能比我自己更有说服力呢?”
霖箬稍微顿了顿,自信十足的说到:“换句话说,我更喜欢看事实。万事必有因,而这个始作俑却往往并非是那个挑事的人,而是那个在事后获利最大的人。”
说着他稍微斜着头瞟了瞟凭犀子:“首先,我们从海客渡逃出之后,确实被人一直跟踪没有藏好行迹,既然影教的人知道,那么篆宗必然不会知道的太晚;其次成道远长期的卧底,让您一早就知晓他们的种种行事、习惯、以及术法,篆宗接到成道远的信号便倾巢而来,如果吴观的记忆的没错,篆宗的大本营在北断山,那是骠国的地界,离卫国可远着呢,您不在哪儿,出现在这里,只有一个原因,就是篆宗已经知道并且有所防备这南暝离火之术可能会出现,您很早就研究过这个术应该怎么破解,所以事情到目前为止,都在你的掌控之内;最后,事情已经闹的这么大,死了这么多人,整个顺山城的夜空都被照亮,你需要人帮你向我的父亲和神都解释,而且是一个完美的解释,在这个转述的故事里,要以第一人称的视角将这场离火形容到可怕万分,而将你的处理形容到神乎其技。但是却不能有任何一丝的安排和布局的迹象出现,这就是我所谓阴面上需要处理的事。所以可以这么说,既然您叫我来这里,最坏的打算是并没有要跟我隐瞒什么,只是更希望我能按照事情的走向自发去帮您完成,而不是开诚布公的和你谈话,不是吗?”
“哈哈哈哈……不过世子也说了,一切都需要证据。”
“这便是你赌的最后一手,我没有证据反而会更青睐你的办事方式。你赌对了。您猜到卫子玠残骨而术的事情会对我有所触动,因为这点无疑给了卫国军队一条增强战力的路,而我也一定会明白你知道这一切的前因后果。但是这并不代表我认可你的行为,以至于我现在心里还存了个疑窦,除了这影祭城的人命,如果海客渡的人命也是你们闹出来的,我断断容不得这样的人!王弼而处,也是有主次的!没有人会傻到留一条有心思的狗在身边,您可想明白了?”霖箬说着猛然回头,四目相接之时,眼神中已是流露出狠意。
这温润公子突如其来的爆发和及其敏锐的洞察力让凭犀子始料未及,以至于灵能都有些许紊乱。这见惯世面的长者,却没有盘算到这个少年如此老成,短暂的沉默之后:“果然,一国储君,自是不比平常少年。老夫诚服。”
“不,尊者应该感到高兴。篆宗前途光明,不是吗?但是既然要光明,就不可再行晦暗之事。”
“那本尊所愿……不知世子做何考虑?”事情到这个地步,凭犀子这样的老江湖自是知道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
“只要你处理的好,然后告诉我我想知道的,我自会考虑。既然尊者给了我一个许与不许之间,我不妨也还一个给尊者。”
愿望只有在将要达成时,才会让人不遗余力。同时也让人任由摆布,霖箬太明白这个道理。只觉得凭犀子的眉间微微一耸,他便已然明了,这个时候若是适当弹压一下,一切便水到渠成。
霖箬就换上一丝笑意,语言轻巧的说到:“尊者,也不必过于介怀,我说的话还是算数的。我得知道篆宗掌握了多少,知道多少,才捏得准在父王和圣君面前怎么说,说多少的分寸,您说不是吗?”
凭犀子左眉略微一低地审视着这个少年人,然后双目才第一次平视了他,稍微收摄了心神后,回了霖箬的话:“多年以前,老夫知晓在三芮贪墨一案时出现了很多奇怪的事情,一些寻常百姓,甚至残骨卫人,都在加入影教之后掌握了一些秘术。”
“比如影赘术是吗?”
“对,老夫听到一些查探的弟子是这么回报的。世子不习术法应该不清楚,影赘术虽然不难,但是作为一种方士秘术,却并不是每个方士都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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