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榕:“你怎么知道?”
贺榕没隐瞒她,一五一十的跟她讲:“有一个日本人曾找上我,问我要不要干这笔生意。”
锦华听了,想起那个格子西服,既然他做的是外庄,那么他的庄家是不是日本人呢?
锦华想了想,皱眉。
贺榕方才的话没说完,他又接着讲:“我本家的一个堂哥听说接了这单,他来跟我借人,我将他赶了出去,不过听说他从上海找上了人,而且跟上海的一个徐家接上了头,那徐家...”
后面的话,锦华已经听不清,这下,她心里完全清楚了,徐某人跟她在同一辆列车上并不是偶然,甚至那格子西服跟她打招呼,都是他们提前计划好了的,瘸腿老人他们要么在徐某人和格子西服手上,要么就跟她享受了相同的遭遇,也极有可能遇害了。
她身上的那些值钱东西,想来是徐某人和格子西服将她交给人牙子后,人牙子给扒了的,若是这么说,瘸腿老人的那本书也极有可能在人牙子手上。
锦华眼睛亮了亮,她准备去找那人牙子要回来东西,当然她不可能一个人去,去的时候,她拉上了贺榕。
贺榕跟她出门时脱了他那层军官服的皮,换上了月白的素锦锻长袍,换了长袍的贺榕立马变得书卷气,多了温和少了些许锋芒和冷意。
锦华则是换了贺榕送来的同色寒梅刺绣旗袍,套了个黑色风衣。两人站在一起宛若一双璧人。
贺榕从见了她开始,眼睛里就一直含着喜意,不断拿眼睛偷窥她,好几次见她发现了,又赶忙扭过脸看另一边,锦华觉得贺榕有些像毛头小伙,见他这幅模样,觉得好笑。
人牙子的基地离督军府有两条街远,他们走了不大会儿便到了,因为几日前督军的到访,人牙子收敛了许多,对手上的“商品”待遇好了许多。不过贺榕脱了军官服那层皮,这人牙子倒不认识他了,人牙子见两人的穿衣打扮,料想这二人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小姐,就带着她二人去挑货。
贺榕没拒绝,跟着人牙子去了,锦华跟在他身后。
刚进了院子就看见那个曾经打她小报告的那女孩在懒洋洋的晒太阳,人牙子见了她,立刻喊她,来贵客了,还不快招呼着!之后人牙子又扭过头对他二人满怀歉意道,贱内不懂事,请多担待。几日不见,她成了人牙子的小老婆。听了人牙子的话,锦华抬头瞧她,却对上了她眼中的仇恨。
那种饱含嫉妒的仇恨,锦华感受过。
锦华看着她,一时说不上话,她们在这乱世里同样野心勃勃,那女孩求得是富贵的生活。
但锦华的野心比她要再大一些。
对于锦华而言,她不仅想要荣华富贵,更想要的是荣家成为那历史尖儿上家族。
女人在乱世里有着自己特殊的武器,委身于一个男人大概也算。常言,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那女人便借着征服男人征服了世界。
在乱世里,一个姑娘若想征服这乱世,那么她得先找个能征服乱世的男人。这样的男人寥寥可数,还不如自己赚的富贵来的容易也踏实些。能征服乱世的男人自然是遭人惦记的,要么被仇家惦记,要么被女人惦记,这两个,无论哪一个都让人不安生。
所以想要荣华富贵,想要无上权利,就要敢承担随时会被欲望吞噬的风险,无论男女,都是这样,想要最多,就要承担最大。
那女孩有野心没有错,她错在欲望大于能力,更错在她把自己的野心系在别人身上,荣华富贵说白了都是靠自己。男人和爱情对于有野心的女人而言,更多的,应当是相携而行和锦上添花。
”你凭什么,你凭什么能被督军带走!”那女孩咬牙看着她,她的声音歇斯底里,她甚至要上前抓住锦华。
锦华握住了她抓过来的手,看她一副快要发疯的样子,便没了同她纠缠下去的心思,胜败已分,她输给了她自己,但可悲的是她依然没有发现,依然沉沦苦海。看着她的脸,锦华心里厌恶,便一把甩开了她的手。
“不!你不能走!你要留下来陪我!”她尖叫了一声,又反手抓紧了锦华,她一双眼苦苦睁着,其间满是狰狞。
“锦华。”正同人牙子交谈的贺榕看见此情此景,一下子挡在了锦华面前,他看着那女人,掏出了枪,按了扳指,枪声响,女人躺在了地上。她睁着一双眼,眼睛瞪得很大。
一条生命就这样流失在时间的流动中,锦华看着她忽然的安静和永远的安静,看见她额头上的血洞和从那洞里流出的血液,她胃里有些犯恶心,但她咽了咽口水,掐紧了手腕,硬生生将这恶心压住了。她眼角有泪氤氲,没留下来。
“贺榕,要了东西,我们就回去吧。”她不敢再看那女孩一瞬间散尽生气的脸,她对她只是看不上和厌恶,可从来没有过,没有想过,让她去死......
“好。”贺榕收了枪,他身上被溅了血迹,他正皱着眉头擦拭,听了锦华的声音,又立刻舒展了眉头。
人牙子自听到了枪声开始就俯卧在他二人面前,贺榕正阴沉着脸看他,这时,那人牙子也认出了眼前人是督军,一个劲儿的求饶,锦华很顺利从人牙子手上拿到了东西,拿了东西锦华便也不再逗留,只是临走的时候她在人牙子面前停了一会儿,她嘱咐了人牙子一声,让他将那女孩好好安葬。
人牙子有些犹豫,但还是狠狠的点了点头。
今日,贺榕的行为在她心里掀起了轩然大波,她说不上杀伐果决,但也不至于优柔寡断,可那女孩死不瞑目的样子却深刻在了她心底,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成为午夜惊醒她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