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完全没有胜算,或者遭遇不明毒箭的袭击,无所适从,但我从不感到十分绝望,心中那一股难以言说的豪气一直存在。
惟有现在情形完全不同,看不到任何敌人,没有凶狠的恶狼,没有阴毒的人类,周围是那么的寂静无声,我却从来没有感觉到如此的力不从心。哪怕一个微小的动作,内心都有一个声音在催促我放弃。似乎只有听天由命,才是我惟一的选择。
脑中残存的那么一点意识告诉我,我不能听天由命。否则我王大侠可能就此从这个世上消失。
那道黑暗的空隙渐宽,我努力拨拉了几十块金子之后,空隙终于变形成一个椭圆形的洞口。目测可以挤进我的身体。
我仰天躺着,闭目休息了一会,便爬到旁边去整理自己的随身之物。残剑必须带着,那是师父的惟一遗物,而且剑柄上还有我作为诸神教教主的信物;破包还能用,里面放着万方成给我的地下城堡路线图,那必须随身携带;银子全不要了,随手塞了几块金子进去,以节省空间。
天下无双的盒子当然也得带着,否则这里面的黑暗故事,可能永远不会被人知道,其真假也永不可能得到验证。对了,还有上官飞鹰给我的聚鹰帮帮主信物牌子。此外,我又收集了上官飞鹰口头上移交给我的十块军队令牌,那几本记录军旅之事的册子,被我取火时烧掉了一大本,其它的我一股脑儿都塞进了破包里。
所有这些东西,将来有可能引导江湖的走向,甚至引起整个天下剑弩拔张或者惶恐不安。依理说毁掉是它们最好的归宿。我刚才也确实动过这个心思,但转念一想,目前外面秀水镇上这一场犹如弓箭在弦的巨大冲突与杀戮,可不是单单销毁这几件东西能平息得了的。带着它们在身上,危险确实相当危险,可是关键时刻也可能起到吓阻作用。假如有足够的智慧将其善用,或许能解决问题也说不定。
上官飞鹰死前与我的一番争论,让我最终相信了一个道理:你只有具备了与强权对抗的足够实力,才能争得一时的和平与宁静。在这个混乱不堪的世上活着,你不能总是依靠别人的慈悲和善心。
最后,我也没忘了往包里放进几块烤熟的蛇肉。那能让我在绝望的情形下,多活几个时辰。
我将包袱挎在肩上,努力打了一个结。随手又拿了根松木桌腿,爬回中央的洞口边。
这些事情在平常看来相当简单,但现在我做来却是无比艰难。我无法复述自己到底有多么劳苦,因为更多时候是凭着本能在动作,脑子里的记忆和思维都是杂乱无章。我不记得整个过程耗时多久,只知道途中因为坚持不住而休息了五次。
刚才一直燃着照明的松木,已经烧掉了三分之二。我将它朝洞里扔了进去,几声沉闷的响声消失后,周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我凭感觉爬到洞口边缘,努力将身子挤进了这个更小的黑暗空间。我像一条蛇,但没有蛇的灵巧,也耗尽了所有活力。事实上我将头钻进洞中以后,全凭身体的重量向下滑,接着变成了无法掌控的翻滚,只好闭上眼睛听天由命。
天可怜见,不知多久,也许仅仅过去了一瞬间,我终于滚到了底端,而且睁眼看到了面前的一丝火星。我此前扔下来的那根燃烧着的松木,虽然火苗已灭,而火星仍旺,这说明下面空气流通性很好。也说明通向外面的可能性很大。
我喘息良久,捡过那根带火星的松木,小心翼翼地对着火星吹气,火星越来越红,越来越旺,不一会儿,一丝火苗终于魔幻般屹立在松木顶端。并且慢慢变大,最后成为世界上最艳丽的红黄之花。它在我的鼻孔前,随着我粗重的呼吸的节奏,摇罢不定。
借着火光,我渐渐看清了周遭的情形。我的猜测没错,那应该是一条地下河,身子两边的沙子,明显有水流冲刷的痕迹。河床不宽,大概是我身高的一半。而河底到洞顶的距离,估计更大一些,但无法让我直立行走,坐在地上直起身子休息,空间倒是绰绰有余。
有一点让我非常绝望。没有水。只是地面有一点点潮湿。不知道这条暗河是早就干涸,还是有季节性,反正是现在周围没有一滴水。
难道老天给我开了个玩笑?给了我一点点希望之光,然后再恶毒地将我灭了?
无论如何,我不能坐在这里等死。
我一手拿着火把,一手肘部撑地,缓慢而艰难地向幽暗的深处爬去。爬了数十步之后,我意识模糊不清,两片眼皮像两块沉重的棺材盖,终于自顾自地合上了。
我再次醒来,是因为手上的松木快烧完了,有一点火苗舔到了我的右手虎口,一阵钻心的疼痛让我双眼重新睁开。
我点燃下来时随身携带的另一根松木,接着往前爬。如果在这根松木烧完之前,我还没有找到生路,那么,这条干涸了的地下河,就是我的葬身之处。没有棺材,没有墓碑。
传说中,人在死前有那么一小段时间,突然会精神健旺,人们将其称为回光反照现象。我现在大概就是处于死前的回光反照阶段,因为我明显感觉到手脚向前爬的速度快了许多。而且越来越快。快到耗尽了最后一点精力,身子猛然摔在地上,右手不由自主一甩,火把扔在一边。左手试图前探,但只伸到与脑袋差不多的高度,然后无力地掉落下来。
这一刻,我大概就站在人生绝望的顶端。我以为我再也没生还的可能。然而人生的转折点,往往也就出现在绝望的端点。
我的左手掉下来时,落在一片清凉里。那是一汪水!
那一汪清凉让我瞬间清醒过来。水不深,刚好浸没我平伸的整个手掌。水可能也不多,但足够让我活好几天。老天总算没有在这一刻赶绝我,虽然几天之后,此处会不会成为我最终的坟墓还没有定论。
喝饱了一通水之后,那些散落在各处的生命点滴,慢慢都先后返回到我的身体里。我又靠着洞壁打了一会盹,重新睁开眼睛时,名震江湖的王大侠就完全回来了。
此时,身边的松木只烧去三分之一。我捡起余下的三分之二,继续前行。我没有想到的是,这条地下暗河居然如此漫长,直到烧完整根松木,我仍然没有找到出口。似乎这个暗无天日的世界永远没有尽头。
我没带更多的取火之物,惟有包里的几本册子,但那维持不了多久。看着最后的那点火星熄灭,我决定于黑暗仍然向前爬行。
又不知过了多久,我一手摸了到一片冰冷而毛茸茸的东西,起初吓了一跳,接着立马反应过来:那是苔藓。我心中抑制不住地欣喜若狂。有苔藓的地方,离外面就不远了。
双手双脚同时用力,猛然向前扑了过去。没想到这一扑势头过于猛浪,身子一歪落在了一片陡坡上,触手之处又滑溜无比,整个人便像块巨石滑向黑暗的深渊。
最后我撞破了一块不厚的岩石,从半空中跌落在一块草地上。
睁开双眼,许久才适应光线。然后,我赫然发现自己躺在一群和尚与道士中间。
他们就像看一个天外来客,所有人脸上的表情有如施了魔法似的,凝固不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