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地,清风从河道深处飘来,带着些许泥土的气味。心思如同萤火虫,在河边的灌木丛里飞舞。
他依旧像往常一样,独自来到了这人迹罕至的河边。他不止是为了欣赏夏夜美景,更是为了交接情报。
很快,一个人从林子深处出现,落在了他的跟前。这个人是一直以来他们接头的人。
今夜跟以往没什么不同,只是张正陵的心情有些不同。矛盾,沉重,错杂纠结。
这样的夜晚一切都应该会顺利。可是就在他们交接完毕情报,约定好下一个日期和地点的时候,那个只露出一双眼睛的接头人,忽而眼中寒芒一闪,身形鬼魅一般蹿动,接着他腰间的短刀便如同闪电一般出鞘。
灌木丛背后,发出了一声凄切低沉的惊呼,好似竭力克制着痛苦一般。
张正陵见此变故,不禁惶然,飞身到那灌木丛后面,只见那接头人手中的短刀,已经毫不留情地插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见了那中创的人,张正陵顿时心中一悸,眼中满是惊恐。那个人正是他来到此地潜伏以来,关系要好的一个所谓魔教中人。
那人同样用怀疑、困惑的眼神看着张正陵。这令他无比愧疚,顿时像是挨了一棒槌似的。
那人一刀未死,依旧弥留着一口游丝般的气息。
接头人冷冷一笑,沉声道:“我以为会是一只小兔子,没想到这兔子竟然这么大!”
张正陵矛盾不已,虽然他已经刻意与他们保持距离,但是情感这一东西实在难解。它似乎可以连接众人,让人们心意相通,也可以让人彼此对立,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接头人阴恻恻地看着张正陵,冷冷说道:“怎么,你不会是心生恻隐,想要让我饶了这魔教贼子一条命吧?”
那个“同伴”正在看着他,嘴里喘着粗气,眼睛里隐忍着痛苦。或许比起身体上的痛苦,心理上的痛苦更加让他难以忍受。
“你……你原来是奸细……”那个同伴指着他,无比痛恨地骂道,“亏了我们一直以来这么信任你……拿你当亲兄弟!”
血从他口中溢出,伤口的鲜血已经染红了半边衣服。张正陵却像是一块木头一般,呆呆地杵在那里。
这是他步入江湖以来,第一次面对这样一种情况。他感到恐惧,一种莫名的悲伤涌上心头。
可是他说不出一句抱歉的话。因为他若是不死,一旦泄露了情报,那么死的很有可能就是张正陵和无数的武林同道。
接头人说道:“莫听魔教中人的虚假仁义!你是正一门的四弟子,将来可是要撑起武林一片天的高徒!”
他之所以抖漏张正陵的底细,完全就是为了将张正陵的后路切断,让他不得不痛下决心,杀掉这个人!
张正陵也明白,若是他此刻心慈手软,放走了此人,自己必定会暴露,让整个魔教都知晓,他乃是正一门的四弟子,那么这么久的潜伏任务必然以失败告终。
那个“同伴”笑了起来,笑得无比讥诮,无比鄙夷。
“原来……原来你是正一门的人!你们这些阴险狗贼,必自食其果,我魔鬼教必将名扬天下!”
接头人冷笑一声,忽地将短刀从那人身上抽出,这么一抽,那人的最后半条命也注定没了。
他将刀递给张正陵,像是要考验他的决心似的,说道:“这个人,就交给你了!我来看看,你究竟能不能下得了这个手!”
张正陵没有接刀,可是他正在犹豫要不要接刀。这是一个两难境地,可这个江湖注定是优柔寡断的人无法生存的捕食场。
他究竟该怎么做?天秤的两边,似乎都不可轻易舍弃。他几乎有了一种卑劣的想法:就算我不杀他,他也必定会失血过多而死,何不减轻他的痛苦?
正在他开始动摇的时候,忽闻不远处的林子里传来一阵吆喝声,点点火光正往这边赶来。
接头人一惊,低声道:“不好,他们的人来了!”
他轻蔑地看了一眼张正陵,冷冷笑道:“这下倒不用你动手了!告辞!”
张正陵如同在做梦。正当他以为自己要给人当场戳穿身份之时,没想到那个“同伴”的话,却令他惊愕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