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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每问一次,姥爷的退堂鼓就打一声。等到第二天临出门,姥爷终于诺诺的说,“老婆子,我还是在家看门吧?”
姥姥撇了撇嘴,带着鹏表弟上路了。姥爷的老家离爷爷和姥姥的老家就隔两个村子。但姥爷从来都没回去过。
没几分钟,姥爷听到门锁喀哧咔哧的响动。他把手里的卡片塞进兜里。
姥姥的探头进来,急呼呼地,“外头风嗖嗖的,给孩子拿个帽子。”
鹏表弟在门外嚷嚷,“姥姥,不冷!”
姥姥并不理会他,扫了扫屋里。姥爷快速递给她一只鹏表弟平日里带的带檐帽子。
她看也不看,“不是那个,那个不暖和。”她干脆把整个身子挪进来,在鞋柜里翻来翻去。本来被姥爷摆得左右左右整整齐齐的鞋子被她洗劫一番,都热热闹闹的劈腿找小三了。左脚的暗红中跟皮鞋配右脚的白色运动鞋,或是右脚的黑色翻毛绒配左脚的栗色拖鞋。
她在前边翻,姥爷跟在后边收拾。姥爷笑嘻嘻的,“老婆子,啥时候改成把帽子搁在了鞋柜里了?老头子可是一点都不知道哇。”
鹏表弟腾腾的跑进来,从姥爷胳膊窝里夺过帽子,“这个可以哒,姥姥快走”。
姥爷对着鹏表弟挤挤眼,“你姥姥要的是另外一顶呢!”
鹏表弟自个儿把帽子戴上,“姥姥,你要哪个帽子呢?”
姥爷示意鹏表弟摊开两手接着,从兜里掏出一张卡片,搁在鹏表弟肉乎乎的手掌上,“问问你姥姥,是不是这顶?”
“咦?身份证呀?”鹏表弟大叫一声,转向姥姥。
姥姥一把夺过,冲着鹏表弟,“你看着糟老头子,明明知道还不告诉我,这耽误了高铁怎么办!”
姥爷笑嘻嘻的凑够来,“这去高铁站就半小时路,还有将近三小时呢。婆孙两个在车站肯定是要寂寞的吧?咱顺便给车站疏通疏通人流。”说着便递上来一袋小糖橘子,“吃了橘子再走吧?”
姥姥虎虎的,“正火着呢,吃不得这玩意儿。”又冲着鹏表弟,“带上你姥爷给你的橘子路上吃!”
姥姥出门一向要提前。坐个火车,要提前三小时。坐个飞机,恨不得头一天就驻扎在机场。因为这样,家里人远途回来都不愿告诉她,免得她在机场驻扎一块小地来接机。但她哪里肯罢休,大家就蛮着她飞机落地时间。如果是上午的,就骗她说是下午的;下午的,就骗她说是晚上的;晚上的,就骗她说是隔天的。总之,往后拖个五六个小时便是。但姥姥说这些小把戏搁在她这里那就是孙悟空见了如来佛祖,她动根手指头拨个电话,顺着航班号就问得清清楚楚!
高铁呼呼的跑,呼呼的像风过麦田一样,把周遭都捋顺了。田野都四四方方的,房子都整整齐齐的,车马人龙也都规规范范的。
姥姥心里啧啧,这佛祖九天之上飞着,看脚底下怕更是平整漂亮些吧。
鹏表弟看着走道那边和女孩在吃削好的苹果。女孩子白皙瘦削的样子真叫人心疼。他也拿出一个冰糖橘子吃。他看着窗外,夕阳晒红了脸。
姥姥瞄了鹏表弟一眼,问,“甜吗?”
他忙不迭地说“嗯嗯。”
姥姥剥了一个橘子,真甜。
姥姥自顾自笑了。她转身向过道那边的妈妈,“这是带着孩子去哪儿呀?”
妈妈没有化浓妆,但也看不出年龄,脸上漏出丝丝倦容。座位下方放了一只便携笼子,笼子里,一只狗耷拉着脑袋,呼哧呼哧。妈妈慢慢的说,“孩子有点不舒服。去看了趟病回来。”
姥姥这才仔细瞅了瞅,那女孩的脸煞白煞白的,瞳孔淡淡的黄。
姥姥只好暗暗的叹息。她跟了姥爷一辈子了,姥爷退休后,那些找上门来的病人她也见过无数。耳濡目染的,她也自认为半个大夫了。她说,“鹏鹏,你瞅瞅这窗外,草儿绿油油。天涯何处无芳草哇!”
“哎呦,姥姥,这诗都吟上了。”鹏表弟打趣道。他知道什么都逃不过姥姥得眼睛。
姥姥拍了他一下,“这臭孩子,你看,这自个儿跑得快了,日子都美得平平整整咧。”
鹏表弟说,“姥姥,我们现在都不想跑那么快,跑得快太累了。”他耷拉在椅子上,一副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样子。
姥姥敦促他坐端正,“有啥累不累的。这佛祖菩萨们可比你累多了,管这管那的。”
“他就不能分给小菩萨管,再分给小小菩萨管吗?”
“都分出去了,那谁还给他们上香呀?!”
鹏表弟打趣道,“那我就让小菩萨给大菩萨上香。”
“噗嗤,有见过菩萨上香的吗?”
是啊,叫庙里那些高大粗猛的小菩萨们跪下来上香确实有点难。还是人容易些。
旁边的妈妈笑了,“你们这菩萨菩萨倒是提醒了我。一回去,我也去上根香。替孩子求个药到病除。”
姥姥又瞅了瞅那女孩子,“是啊,快去求个。多俊俏的姑娘!”
那妈妈笑了,“是儿子。”笼子里的狗耷拉着脑袋,呼哧呼哧。
鹏表弟憋着笑,看向车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