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下一瞬,薄书砚脸上的笑容和温柔表情,尽数僵住。
而被他小心翼翼又僵硬地圈在怀中的那个小女孩儿,咧着晶莹的小嘴巴朝他笑了。
等大腿上的那股温热感褪下去一些,薄书砚的喉结才滑动了下,舍不得对怀中的孩子怎样,便黑沉着脸望向一边闲适坐着的某人,“沈言宵。”
正看着舞台方向、一脸开怀的沈言宵陡然听到这阴沉沉的声音,怔了一下,“哥,这好端端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把孩子抱走。”薄书砚咬着牙,用眼神指了指怀中的小女孩儿沿。
沈言宵看着自家萌萌哒小天使,不解道,“我女儿这么可爱,刚才好多人想抱我还不给他抱呢!哥,你不会这么不给面子吧?”
“……”薄书砚的薄唇动了动,低头望了眼怀中的孩子,无奈道,“你看看,她是不是尿了?纺”
沈言宵眸光一闪,摇头,“不可能啊,刚刚有尿过,没这么快的。”
薄书砚抬头看沈言宵,但沈言宵眼神坚定,薄书砚便怀疑自己感觉错了,在心里舒了一口气。
可是一会儿过后,薄书砚依然觉得不对劲,又喊了一声,“沈言宵。”
沈言宵彼时正盯着在跟别人说话的桑桑看,有些不耐地回了句,“哥,我都说了不会了!”
薄书砚正准备发火,视线一晃却看见怀中的小女孩儿盯着他的衬衫纽扣,两只小手挥舞着,却怎么都摸不到。
心,一下子就柔软了。
没办法,薄书砚只得动了动快要僵硬的手臂,将小女孩儿从自己的手上抱起些距离。
嗯,确实没有尿。
只是小女孩儿拉了粑粑在他裤子上。
黑色的西裤上,一滩快要滴流下地的绿黄褐色。
薄书砚在那一刻脑袋里是空白的,维持着那个姿势保持了至少五秒钟。
意识到自己正在经历什么的时候,他猛地朝沈言宵坐着的方向转过头,可座位上哪里还有沈言宵。
薄书砚慌乱地搜寻了一圈,才发现沈言宵和桑桑站在舞台的另一边,离他和小女孩儿起码有一百步的距离。
而在这一百步之间,有那么多的雁城权贵。所以,他不可能用这副样子抱着孩子过去找人。
再则……薄书砚又咬着牙盯了眼自己西裤上的黄绿色,他想他现在只要起身,那黄绿褐色大概会顺着他的西裤裤管一直流进他的皮鞋里面。
不知不觉间,细汗已经布满薄书砚额间。
生平第一次,他觉得紧张。
也是成年以后,他第一次觉得…绝望。
他抱着小女孩儿在那儿无措地坐了整整两三分钟,期间一直用期盼的眼神看沈言宵和桑桑那边,可是那两口子不知道在说什么,一直没挪位置。
再次从沈言宵和桑桑那边撤回视线的时候,眸光偏移,薄书砚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自己十步以内的傅深酒。
傅深酒其实在旁边看到了整个过程,但她一直没动,就那么幸灾乐祸地看着薄书砚。
在薄书砚转眸过来的那一瞬间,深酒收了自己脸上的所有表情,装作是与薄书砚的视线偶遇。
但深酒发誓,在视线相遇的那一瞬间,她从薄书砚的眼眸中看到了浓烈的亮光。
由于两人此前正在闹点小别扭,深酒忽略掉那亮光,然后似漫不经心地、似无意地转过了头,假装挑蛋糕。
薄书砚眼眸中的亮光黯淡下去。
深酒有点于心不忍了,可就允许薄书砚幼稚一回,就不允许她也幼稚一回?
但一想到那小女孩儿会儿不舒服,深酒当即放下蛋糕,准备主动过去。
而同时,薄书砚看了一眼小女孩儿那被粑粑弄脏了的小裙子,也立即抬头看向深酒,并喊她的名字,“小酒。”
两个人的视线再度相遇的时候,都明显怔愣了下。
深酒抿唇、不动声色地笑了下。
“小酒,孩子……排泄了。”薄书砚说话时这一顿,莫名有点萌。
有那么一刻,深酒真后悔自己和这么可爱的又这么沉稳霸道的男人较劲儿。
看了一圈,深酒没有看到沈言宵夫妇,只得从桌上的纸巾盒子里抽出几张纸试了柔软度。
“你两只手抱着孩子的腰,将她悬空抱着。”深酒吩咐薄书砚。
薄书砚理解了一下,然后乖乖照做。
深酒看了一下,发现小女孩不但没有用尿不湿、更没有穿婴幼儿的小内内,裙子里面是空档。
拿纸巾把小女孩儿的小屁股和小肥腿简单擦了一遍,深酒考虑了下,拿了一块干净的餐布,从裙子外面将小女孩儿裹了起来,然后从薄书砚手中接过她、抱着。
薄书砚以为傅深酒这就要走了,忙问了句,“我……这个怎么办?”
“你先用纸巾擦一擦,然后我们去休息间换
tang一条裤子就好了。”顿了下,深酒看到桑桑从那边过来,忙跟薄书砚打了声招呼,抱着孩子便过去了。
“……”薄书砚从傅深酒的背影上收回视线,视线落到自己的西裤上时,绝望的感觉又升起来一点点。
他也知道用纸巾擦,可他下不去手。
“要我帮忙吗?”薄景梵姿势标准地捏着一个儿童专用的果汁杯,缓步走过来。
薄书砚下意识地将自己的双腿收了收,脸上在转瞬之间恢复成自认为庄成的表情。
他淡淡道,“不用,你去玩儿你自己的。”
薄景梵的小眼神一暗,站在那儿不动。
薄书砚察觉到自己可能伤了薄景梵的心,但他觉得跟自己的儿子之间要是相处得太柔婉,不是什么好事。
一时,一大一小两个高冷性子的男子,都沉默着。
一会过后,薄景梵端着果汁杯慢慢走过来,踮着脚将杯子放在了桌子上,顺便从纸巾盒里抽了几张纸出来。
薄书砚只是看着他。
薄景梵却不再看薄书砚,转过身便捏着纸巾替他擦裤子上的黄绿褐色。
薄书砚僵了一下,随即去推他的手,脱口而出,“梵梵,脏。”
薄书砚听傅深酒说过数次,薄景梵是有洁癖的。
圆圆的葡萄眼眨了眨,薄景梵依旧去替薄书砚擦,声音依旧有些糯声糯气、却也隐约有小男子汉的味道了。
他说,“以前我和恋恋在Q市上幼儿园的时候,有一次出去野游,恋恋因为吃得太多,在车上吐了,也是我清理的。给恋恋清理,我觉得……不脏。”
闻言,薄书砚的视线从自己儿子稍显圆润的小手上移到他脸上。
薄景梵低着头,薄书砚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看到他圆圆的发顶和扑闪的睫毛。
他没想到,自己这样的人,有一天会被一个四岁的小孩子给感动。
(给恋恋清理,我觉得……不脏。)
那么言外之意是,现在给爸爸清理,他也觉得不脏。
……
薄书砚眯着眼睛看着别处,却抬手在薄书砚的小脑袋上重重地揉了揉。
薄景梵的动作一顿,随即抿起了小嘴巴,耳根子也慢慢红了。
“我自己来。”薄书砚从纸盒里抽了几张纸出来,动作利落地就将西裤上的固体擦干净了。
随后他让服务员过来收拾了一下,便起身要往休息室去,冲凉,换衣裤。
薄景梵在那儿站着,眼巴巴地看着薄书砚的背影。
而薄书砚走了几步便顿住,默了一会儿才转过身来往回走,径直停在薄景梵面前。
薄景梵的一双小手背在身后,错开了视线。
薄书砚勾唇一笑,蹲下身、单臂将自己儿子捞起并扛在肩上、避免他蹭到自己脏了的裤子,这才阔步朝休息室而去。
将孩子交给沈言宵夫妇后、因为担心薄书砚便立即赶回来的傅深酒将方才的一幕尽数看在眼中、没有打扰。现下等他们往休息室去,她才跟着走了过去。
……
……
休息室里,薄书砚直接将薄景梵放在了洗手台上。
薄景梵立即松开了之前“随意”搭在薄书砚肩膀上的那只手,乖乖地在洗手台上站着。
薄书砚用手肘碰了碰薄景梵的小屁股,“蹲下。”
薄景梵瞥了眼薄书砚,蹲下,并乖乖地将双手伸到水龙头下面。
看着这么玲珑通透的自家儿子,薄书砚重勾唇角笑得无声。
他倾身挤了些洗手液,然后捉着薄景梵的一双小手,细致地给他洗了一遍又一遍。
洗第三遍的时候,薄景梵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站起身来,“够干净了,不用再洗了,爸……”
薄书砚看了眼薄景梵的小手,点点头,然后伸出自己的一只手臂,示意薄景梵吊上来。
薄景梵眼睛一亮,立即用双臂勾抱住薄书砚的手臂,并将一双腿曲起来。
薄书砚只微微用力,便举着手臂将薄景梵放到了地上。
“你随意,我洗个澡。”薄书砚开始解衬衣纽扣,“对了,跟小酒说一声,我在这里。”
薄景梵点点头,“我会告诉她的。”
薄书砚看着说完话还不走的自家儿子,只好又朝他点了点头,“好。”
薄景梵这才满意地转身,往外走了。
一出门,就见深酒在门口站着。
薄景梵仰头朝深酒一笑,喊了声,“妈。”
深酒正准备说话,薄景梵继续道,“老爸说,他在里面。”
老爸?
深酒正想说什么,薄景梵抬起两条小腿走了。
他那小脊背,挺得笔直。
……
……
自从上次参加了沈
言宵和桑桑的小宴后,深酒便没有把薄景梵送回翟家,想趁热打铁,让薄书砚和薄景梵好不容易缓和些的关系更亲近些。
无奈,薄书砚忙于工作,那几天每每都是深夜才归来。而薄景梵的生物钟很好,每天晚上九点多就准时上床睡觉。所以,两父子其实都没怎么碰上面。
这天,深酒刚准备送开车送薄景梵去幼儿园,薄青繁的车子就停在了铁门外。
王泽炜率先从车子上下来,一眼看见傅深酒手里牵着的薄景梵,“小梵梵,还记得叔叔吗?”
薄景梵捏着傅深酒的五指收紧,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王泽炜得到肯定,很高兴,像是抹了白粉的脸笑得开了花,忙凑了过来,蹲在梵梵跟前,话却是对着深酒说的,“小姑娘,你这儿子长得真是俊,我活了三十几岁,还没见过比他好看的孩子了。”
“谢谢。”深酒没说话,薄景梵倒是淡淡地开口了。
王泽炜和傅深酒都是一愣,随即王泽炜哈哈大笑,那笑中带着点尖,听起来让人觉得不舒服。
深酒不愿意自己的孩子跟这样的人多待,拉着薄景梵绕开他,“不好意思,我们要迟到了。”
王泽炜的脸垮下去,随即扫兴地站起身。
深酒看了一眼在门外停着的车子,想了下还是拉着薄景梵走了过去。
有些恩恩怨怨是大人间的,与孩子无关。
况且,自己的亲奶奶就在旁边,没有不去打招呼的道理。小孩子,该有的礼数和教养不能丢。
车窗是降下的,薄青繁坐在后座。
“薄董事长,这是我儿子,薄景梵。”深酒维持着尊重长辈的语调。
薄青繁其实见过薄景梵。
上次王泽炜去翟家见人没见到,便带着薄青繁去了幼儿园。
幼儿园的院长知道薄景梵的身份,自然会让薄青繁和王泽炜去见薄景梵。
但是当时薄青繁站在教室外面,并没跟着王泽炜进去。她只在门外,从一堆孩子中间看了薄景梵两眼。
这是第一次,她这么近距离地看这个孩子。
薄景梵的眉眼,确实跟薄书砚很像,但从相貌就可以断定的亲生关系。
见薄青繁冷眸盯着薄景梵,傅深酒握了握薄景梵的小手,柔声道,“梵梵,叫人。”
薄景梵望了眼薄青繁,转头疑惑地问深酒,“妈,我怎么称呼这位女士?”
深酒讶于自己儿子说话的腔调,眼下却对薄景梵的问题更感尴尬,抿了下唇后对薄青繁道,“不好意思,薄董事长,孩子不懂事。”
薄青繁盯了傅深酒一眼,“孩子不懂,你不会教?你就是这么当父母的?”
深酒在心里觉得好笑:薄青繁作为薄书砚的母亲没有尽到应有的责任不说,对于薄景梵这个亲孙子,更是没有任何的亲近意思,现在却责怪她傅深酒不会教?
可是薄景梵在场,深酒没说其他的,只对薄景梵说,“梵梵,叫……奶奶。”
听到“奶奶”这个词,薄青繁的眸光闪烁了下,特别是看到傅深酒身后站着的薄景梵,她的神色越发地奇怪。
薄景梵看了薄青繁一眼,又看了一眼傅深酒,没有语气的叫了声,“奶奶。”
薄青繁皱眉,“好了,你们可以走了。”
深酒侧身看了眼自己的新房,笑,“薄董事长,反正您有钥匙,我就不特地招待你们了。你们自便。”
薄青繁没说话。
倒是王泽炜像个话唠似得接道,“繁姐回自己家,需要什么招待?你忙你的吧,我和繁姐今天过来,是想量量卧室的尺寸,好定制新床和家具。”
深酒暗勾了勾唇,“那你们自便。”
言罢,深酒弯腰抱起薄景梵,快步朝自己的车子而去。
车子驶出去好一段距离以后,深酒通过后视镜看到薄青繁下了车。王泽炜“扶”着她。
深酒抿唇而笑:她刚刚似乎忘了告诉他们了,薄书砚两天前已经让人将家里的门锁全都换过了。
……
……
在去往幼儿园的路上,深酒侧身看了眼薄景梵,考虑了下用词才开口,“梵梵,下次除了爸爸妈妈、小野舅舅和栀栀阿姨,还有翟奶奶,再有人过来见你,你要是拒绝不了,那就选择在教室里和他见面,不要单独和他呆在一起,更不要接受他的东西或者跟他走,知道吗?”
薄景梵正抱着小水壶喝水,喝完以后他慢条斯理地将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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