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浩走过来蹲在旁边,伏下身子,想要把大汉的身体翻过来,便伸手去解开大汉身后的坛子,手刚碰到坛子,坛子里就发出一阵怪叫,跟着坛子也颤动起来。郑浩咦了一声,想去启坛子封盖,手腕却被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一看,是那个女人。
“先别动。”女人的语气里透露出警告。说着,女人把手掌轻轻按在坛子上,坛子里立刻发出怪声,声音和刚才的明显不同。女人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声音,坛子里的声音也跟着变化,看上去就像两个声音在窃窃私语。
“她在干什么?”郑浩低声问苗天赐,“别跟我说是在聊天。”
“是在聊天。”苗天赐回答,见郑浩不信,又加了句“真的。”
郑浩对这些科学没办法解释的东西一直理不出个头绪来,隔行如隔山,很多东西他还得研究。他看到大汉尸体旁的秋星木,脸色苍白,呆若木鸡,显然是还没法接受大汉的死,干脆坐到他身边,问:“看你这么难过,你们两个认识?”
秋星木依然沉浸在恍惚之间,他呆然地看着躺在身边的尸体,这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见到死人,外祖母去世的时候他还小,根本不知道一个人死去代表什么意思,他一直深信父母告诉他的,外祖母只是睡着了。而现在,几秒钟之前还是一个会动会说话的生命,此刻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而且永远不会再动了,那种感觉非常奇怪,秋星木不知道怎么表达,比看着一位友人坐着船逐渐消失在天边再也不会回来的感觉还要难受,可明明眼前的这个人和自己只认识了不到几个小时,甚至,到此刻他才真正看清楚大汉的相貌,粗犷,简单就和本人的性格一样。
“原来看见死亡是这种感觉。”秋星木木讷地说,眼泪夺眶而出,低落在手背上,滚烫滚烫。
“看来你们认识的并不久。”郑浩自顾自地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伸手到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纸包,里面竟然抱着三四个馒头!郑浩把馒头递到秋星木面前,说:“我第一次见到死人的时候,感觉和你是一样的,后来看多了,你就会发现,其实人就是一种生物。吃一个,伤心难过的时候适当进食可以降低悲伤感。”
“可我并不悲伤。”秋星木泪流满面,看着眼前的大汉说:“他是我见过最勇敢的人,我伤心的是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他却为保护我而死,如果当时在山路上我留下来帮忙,他也许就不会被那怪物缠上,可能这时候就还活着。”
“你看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郑浩责备道,“我问你,他为什么死的?”
“为了保护我。”秋星木小声地说。
“对着他说大声点!”郑浩突然提高音量,把秋星木吓了一大跳,女人也抬眼看过来了一眼。
“为了保护我!”
“他做到了没有?”
“做到了!”
“算不算个好汉?”
“算!是个铁铮铮的汉子!”秋星木说完,立马泣不成声,趴在大汉的尸体大哭起来。女人摇摇头横了郑浩一眼,嘴里依然念念有词没有间断。郑浩拍拍秋星木的后背,眼睛扫到站在墙角死气沉沉的男孩。男孩面无表情,目光呆滞,瞳孔放大,血管不突出,尽管会走会动,郑浩对他总有不好的感觉,怎么看都觉得男孩像在福尔马林里泡久了的标本。
过了不知道多久,秋星木终于停止了哭泣,抓起郑浩递过来的干馒头,默不作声的啃起来,像个小孩子。郑浩温和地说:“待会帮忙把大汉的尸体帮到我房间来。”
听到“我房间”三个字,苗天赐情不自禁地朝郑浩投来异样的眼光,心想[这个男人已经把棺材铺当自己卧室了……]同情地摇了摇头,郑浩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这时候,女人也停止了低语,坛子里恢复了死寂,女人趴在苗天赐耳边小声地说了什么,苗天赐点点头,朝里屋走去,不一会儿,从里面搬来一根让白蚁镂空了的大柱子,苗天赐不知从哪里拿了一把大砍刀,动手开始劈柱子。
秋星木看着他们,问:“你们要干什么?”
“焚尸。”女人间断地说,卷起袖子,开始动手解下坛子。
“为什么?他的身份还没有确认,我们不应该先报警吗?”
“太天真了孩子,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人。”女人说,“敢酿鬼的,除了十恶不赦的神棍,不会有其他人。”
“酿鬼,你胡说八道什么?”秋星木见女人从怀里拔出了一把小刀,正要把大汉翻过来,不知道女人想要干什么,一紧张,就伸手来推女人,不想女人反应比他快,反而一把把秋星木两只手抓的紧紧的,令秋星木动弹不得。
“不信,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没心肝!”女人一把甩开秋星木,把大汉的尸体翻过来,拖到大殿正中,捡起苗天赐劈下来的一根木棍,也没见她做什么,那木棍就点燃了。
女人走到大汉身边,两手分开大汉的衣服,露出大汉胸口的那层膜,那层膜在火光下焦躁地颤动起来,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正要突破那层薄膜跑出来。
女人见到大汉胸口的那个大窟窿,蹙起了眉头,低声叹道:“想不到已经到了这种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