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追、去喊。因为在她的前方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悬崖,我可以陪她万劫不复。但绝不能看着她粉身碎骨。
“在你不需要我的时候自然会放手,但需要与否是由我决定的,而不是你!”
“谢谢你对我这么好,不过当我求你了,至少现在放开我可以吗?”
完全没有想到她会用如此卑微的语气说出“求”字,不自觉地就减弱了手上的力道,只能看着她迅速地挣脱,然后踩着积水向宿舍楼跑去。很想追上去霸道地修改她的逃避,却被理性压制了汹涌的冲动,太过强硬也许可以在这一刻帮助她,但搭进去的必定是从今以后说不清道不明的疏离。
愤怒,现在唯一盘踞在心中的情绪。愤怒地走回教室,愤怒地拍响了讲桌,愤怒地追问着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安静,整个教室的状态,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见到我盛怒的模样,吃惊加上些许的害怕正是我所希望看到的表情。
终于,一个女生小声地问到“张佩琪她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没有给她辩解的机会,直接走过去破口大骂,早已忘了我是来为张佩琪讨说法的,更忘了我还是一班之长,我只想发泄出来,把加在张佩琪身上的伤害成倍的返还回去。不在乎别人对我的全新看法,也不在乎必然出现的窃窃私语,能控制着不去动手就已经是我最大的容忍了。
时间对我来说失去了所有意义,就算那女生已经趴在桌子上泣不成声,就算周围站满了被我甩在一旁的劝阻的人,也依旧没能平息心中的怒火,我知道自己已经有了决定,一个值得我倾尽全力的决定。哪怕与所有人为敌也无怨无悔。
“张子含!你干什么!”
熟悉的声音终于是打断了我逐渐污秽起来的话语,张佩琪冲过来抱住了满脸泪痕的女生,并用一种埋怨的眼神看着我。在她眼中我做得相当过火,但在我心里这才只是个开始,一个红脸一个白脸的交替中,我的目的也算是勉强达成了。
深吸了一口气,说完最后一句“别再出现第二次”,然后余怒未消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包括小段在内。身边的人还是用一种震惊的眼神看着我,甚至连呼吸都有些小心翼翼的,对我而言这是一件好事,至少是在班里很具体地宣告了我的态度,无论平时怎样的去迎合,关系有多么多么好,唯有张佩琪,是所有人都不能轻易伤害的。
下午的闹剧之后我就一直趴在桌子上,骂人并不累。累的是给自己平静的生活增加了沉重负担,虽说是我主动选择的道路,但在走到终点前仍旧没有任何的信心。我不介意每天分出三分之二甚至更多的思绪去考虑该怎么帮助张佩琪,只是担心剩下三分之一的思绪承受不住未知的跌宕起伏。就好比一个风筝,为了让它飞得更高我把线不停地延长着,一直连接着还好,一旦线断,它将获得自由,而我只会剩下一个光秃秃的木质手柄。
拿着雨伞,踩着放学的铃声。正想着能用一个正常的结尾为不正常的一天划上句号。却被张佩琪在教室门口拦了下来。“有什么事吗?”
“可以陪我上一个后晚自习吗?”
暗叹一声坐在了她旁边的座位上,不知道她准备说些什么,但却知道我没有办法将不久前的决定隐瞒下去了。
“找时间你去和她道个歉吧。”
张佩琪选择了用文字的形式进行交谈,这样也好,就不用去考虑每一句话适合怎样的语气。
“我知道,不过你能先告诉我具体发生了什么吗?”
“其实根本原因全在于你,那个女生说喜欢你。让我稍微离你远一点,可能是因为她说话的口气不太好,加上我本身蛮脆弱的,所以才没忍住哭了出来。还有啊,你的衣服我晾在宿舍了,明天再给你。”
“真是好可爱的情节,你会怎么做,听她的话离我远远的?”
“我觉得你诚恳道了歉以后。她还会喜欢你,所以就算不会躲得远远的。也会减少和你说话的次数。”
“如果是这样我就不去道歉了,相比较下我更喜欢让她离得远一些。”
“你是不是有毛病啊?能被人喜欢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我盼还盼不来呢,你竟然还不稀罕!”
“不是不想被人喜欢,而是因为幸福的感觉你早就给过我了,我不认为自己有资格同时拥有两份幸福。”
“性质不一样的好吧?我做的那些事只是出于对朋友的关心,你完全可以当作是形式上的东西。而她是计划走进你的心里,一寸一寸地去温暖。我们之间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我可以理解成这是你的一种自卑和逃避吗?”
“应该不算吧,我只是觉得在感情层次上我们相差的太多了而已,总不能霸占着你,让其她女孩白白浪费了青春吧?”
“你说的有道理,只可惜我不在乎别人藏在心里的悸动,只在乎表现出来的东西。我不能浪费别人的青春,同时也不会因为简单的一句‘我喜欢你’就去浪费自己的青春。我可以去道歉,但绝对不会回应她的感情,所以你没必要躲开。”
“可是这样下去我会有太多的负罪感。”
“负什么罪?负谁的罪?你的生活难道一定要围绕着别人来安排?”
“没有,只是这一次我感觉都是因为我才破坏了你在她心中的形象,还极有可能是因为一直要求你陪我才让她错过了表白的机会。”
“张佩琪,她怎么看我、什么时候表白都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与其去考虑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还不如多考虑一下自己的真实想法是什么。说句不好听的,你在性格上已经输给了别人,难道还想连同身边的人一起认输?”
“那你说我现在的真实想法是什么?仅仅觉得对不起她而已。”
“你的想法我怎么会知道,倒是有一个问题想让你回答一下。对你来说,和我之间距离的远近是不是特别无所谓?近了就从我这里学习你缺少的东西,远了就维持原样?”
张佩琪没有立刻把问题接下去,应该是和几天前的我一样,在从一个简单的问题中寻找复杂的答案。就好像在做一道应用题,明明最后一步是“1+1=2”,可我们总要从繁复一点一点推算下来,有时候还会因为过于简单的答案而怀疑自己在什么地方出现了错误。正面上说这是严谨的性格,反面则是许许多多无聊的顾虑。
“我不知道。”
过了许久,她终于给出了完美的回答,既是一种默认,也是一种否认。明明不值得我去恼怒,却又给了无数可以去批评的理由。
“这个问题其实我以前也想过,到了今天才算是有了一个完整的答案。”
“可以告诉我吗?”
“还记得咱们聊过的问答游戏吗?当时我说游戏结束就会退出你的生活。那天晚上小段就问我是否真的愿意退出,还说我已经喜欢上你了。无法否认也无法承认,因为我不知道怎样的状态才叫喜欢,也不敢去随意喜欢,就连今天下午看到你在雨中的那个模样,也没能弄明白自己的真实感情。不过有两点倒是可以肯定,在你挣脱了我跑走的瞬间,我学会了什么叫不想放手;在骂那个女生的时候,我学会了什么叫不想让你受到伤害。所以我和你的距离只能近不能远,我要用一切办法将你从扭曲中带离出来,也要用一切手段去保护你尚还脆弱的人生。这就是我的答案,而你的答案将决定我是否在自作多情,我只希望你能在不去考虑任何人的情况下找到它。”
把纸条递给她之后我迅速离开了教室,继续待下去只会让我们之间十几厘米的实际距离变得遥远起来。我并不指望她能得出和我类似的答案,毕竟我们脑海中所幻想的未来还没有拼接到一起,她在想着自己会怎样,我却在想着我们会怎样。
再次来到见证了许多事情的小花园,没有打伞,没有思考,只是在感受。
许多人都被生活中穿插进来的陌生事物所吓倒,我和张佩琪却都没有。
因为,我们彼此所陌生的,只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