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一问以后,那个车夫的面上并没有出现任何异常,只是毕恭毕敬地继续说到,“这个夫人您不用担心,主人从前已经吩咐好了。刚才小的路上有点事耽搁了,后来到这里的时候接不到您,还以为您等不及先走了,在附近转了好几圈才找着您。”
她点点头,弯腰坐进了轿子内,那车夫又为她放下了轿帘,自己坐到了前头的车辕上,一边拉起了缰绳,一边回头朝着轿内坐着的她商量道,“夫人,此前主人吩咐过,要特意问问您,是直接到望江楼,还是先到附近转一圈放松一下心情,似乎是说时间看着还早得很,并不算紧张,何况夫人你这几天都呆在别苑里头,想来也闷得慌了吧。”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还真是无论做些什么说些什么,都能够有让人咬牙切齿的能力。偏偏让人还无法反抗,因而自己的所有反应几乎都已经被那个男人算在其中,无论她如何反应,最终也还是会在不知不觉中跟着那个男人早先安排好的轨迹走下去。
想到这里,宦娘不觉稍稍地紧了紧拳头,几乎要脱口而出“谁要听他的指挥!”,而后顿了顿,她黯下了脸色,淡淡地吩咐道,“不用了,先回别苑吧。”
一边说着,她抬手扶了扶有些散乱了的鬓发,眼角的余光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自己指尖上已经有些残缺了的蔻丹,“今儿个可是个大会面,无论如何也应该回去好好打扮一番才是。”
车夫或许是有些惊异于她出奇平淡的反应,却也是憨笑着挥起了缰绳,一边利落的回应道,“好的。”
桑梓看她回来时似乎很不可置信,而后在她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压低了声音道,“主人看起来似乎很生气。”
看来楚月之前已经来到过这里而来了。她望着桑梓的脸庞微微耸了耸肩,“可是看起来,他并没有生气到把我丢掉的程度,可能要让你失望了,但是我尽力了。”
说着,她还摊了摊手,“我三番四次地挑战了他的底线,按理说现在已经应该是一堆枯骨了,可是你说奇怪不奇怪,他还是没有丢掉我。”
桑梓盯着她半晌,才缓缓道,“或许,你对于主人来说会是特别的。”
特别?那个男人只会觉得自己是这个世上最为特别的。她心中对于桑梓的这句话并不屑一顾,面上却笑着装作一副颇为自负的模样,月芽儿般弯起来的眉眼更加潋滟娇媚,“按道理来说,我对这世上每个人来说都是特别的。”
桑梓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走开了。
宦娘惬意地微眯着眼睛窝在了贵妃榻上,看着手上方才被耳鬓发丝刮到而晕开的红色蔻丹,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又要重涂一次了。
然而很快,她便收拾好了心情,弯腰细细地修补起芊芊十指上蔻丹适才被刮掉的部分。
今天她所要去的场合,可是一场诀别,她无论如何也应该收拾清楚才是。
也算是,为自己的那个小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