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疫来势汹汹,宛如宿命。
很快,疫情由军营中传播开去,向交界的边城迅速蔓延,近日,更是有消息传来:虽说是在措手不及之中,但西楚、大佑及凤弈三国在疫情出现之后,都做出了倾其所有的努力,即便如此,在防备严密的皇都之中,这几日均已出现了零星的疫情。
俨然,这个世界,在突然降临的瘟疫面前,正在分崩离析。
这样的灾难面前,战争似乎也已经沦为巨大的笑话:因为,此时此刻,正在这个世界疯狂的“攻城略地”,留下遍野哀鸿的,只能是瘟疫这个面目狰狞的死神。
凤弈军中,青衣药童捧着一只瓦罐伫立在营帐之外,罐口尚在冒着热气,各种补药乱炖的浓郁药味盘旋在他鼻尖。
药童蹙着眉头,眸底暗光隐隐,他掀开早已被脓血浸染成黑色的帐幔,快步跨入营帐。
入耳的那些哀叫呻吟,入目的那些狼狈惨状,药童似乎早已麻木,径直穿过横七竖八的疫患,将这一大罐补药,递到女子面前。
而女子也未多言,伸手接过,沉默喝完,只在递过空罐的时候,对着药童故作轻松的一笑,然后,继续提起真元,挪步医治下一个疫患。
药童走出几步,回望了一眼女子形销骨立的背影,长叹而去。
图鲁早已累倒在绵绵不绝的病患和他们深刻的痛苦之中,而那个女子,在举世无策的疫症面前,一人独撑至今---为了节省时间,她早已拒绝进食,这一罐补药杂烩,是她为了不让自己倒下的最后妥协。
瘟疫之前,在赤坂谷驻扎的三国军队之中,凤弈军中人数最少,实力最弱。
而作为瘟疫的“起源地”,苏莉所在的凤弈军营,感染疫症的人数密度尤其大,本来全军覆没都是极为可能,但因为有苏莉夜以继日的救人,在瘟疫肆意收割人命的当下,这里反而成了赤坂谷中有生力量最为可观的一支队伍,也正是因为凤弈士兵们知道,只要有这个女人在,他们就有生的希望,所以,这支队伍,才能在“灏樾”莫名失踪之后,没有乱作一团。
日暮晨昏,又是几日的不眠不休,这一日,苏莉疗治完军营中最后一个脓症疫患,走出了伤员帐。
她用神秘的《玄武诀》中修习到的疗毒之法,用自己不能用唯物主义解释的真元过血祛毒,经她手治好的患者,经过一段时间的验证,没有再次被传染的风险。
帐外的日光还是那么刺眼,没有因为肆意横行的瘟疫、痛苦凋落的生命留下半点阴霾---大道苍莽,生机勃勃而又冷酷无情。
即便这一个月来她寸步没有离开凤弈军营,还是能听到从外面不断传回的消息:“瘟疫过处、伏尸千里”、“疫症凶险、药石无灵”、“十室之中,空者四五”......
人间惨剧,但她,所能顾上的,并不多。
在这可及的范围里,她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
图鲁费力的从床榻上起身,望着眼前孑然而立的女子:她并没有收拾任何行李,但图鲁就是知道,她是来辞行的。
这段时间以来,见惯了生死和疾苦的女子,是变得愤世嫉俗?是变得消极颓然?还是变得冷漠麻木?---图鲁心疼着,也疑惑着,但从她消瘦了良多的面庞上,除了疲惫,他显然无法读出更多的情绪。
“听闻大佑军中,主将感染疫症暴毙,接任的副将也于日前发现被感染了......”女子抬眸,苍白瘦削的脸上似乎有了点神采,“故人有恙,所以......我要离开了。”
在女子离开许久之后,怔神的图鲁才闭上了布满血丝的双眼,无力的问身边的药童:“可知道大佑的那位副将,是谁?”
“听说......是个国公府世子......”药童的声音有些游离,“叫郑琪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