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岁星位升腾起一道冲天的银白光柱填补了五政四余符政那缺失晦暗的一角,整个阵法首次以完整的形式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凭犀子亦不在与霖箬言语,在灵力的光柱里,他身姿未动,但又飘然若仙,未行任何动作,整个人便徐徐浮至半空,结着智拳印的双手间出现了一轮圆满的望月,散发出银色的光辉,那光辉与中望节的满月一般神秘,宁静,冷清而又孤傲万物只能仰视其高寒之美;那光辉却比任何中望节的月光更加皎洁,甚至璀璨夺目。
那更像是一种来自远古的慈悲,神秘悠远,温柔沉郁却又气势磅礴,它君临万物,柔柔的光线普照世界惹人向往,却让人无法直视。
他手中的月轮向着其余三个四余星的位置发出三道强力的光线,顺着那灵光看去,霖箬才看清其余的三处呈现出新月、上弦、下弦的月相,四者都朝着对方发散着灵力,那些灵力的光柱在空中相接贯通,彼此呼应。
而后,那月轮又开始向着两边的星位连去光柱,所有的五政的位置次第亮起自己所代表的星宿独有的五行灵光。纷纷朝着两边的星位伸出援手一般的灵能,那些灵能贯通后,一个霖箬从未见过的宏大、玄妙的场景便跟着阵法初成展现在眼前。
所有贯通的星点直接以灵能相接,形成了一个闭合的圆环,各个星点间又各自两两相连,灵力的交织错落如同一个倒扣的圆盘。而在这光耀的圆盘正中因为术法的呼应催化常曦的月行标记以法力的形式被召唤至阵中。
“吒!”随着凭犀子用天外玄音之术喝出一声庄严法令,霖箬只见他掌中的月轮旁那些月光彼此凭空扭结,形成一道道化相符,它们秩序尽然地在月轮盘围城了一个圆环,在凭犀子的手印变化后,齐齐的飞向天坑之下。如决堤之水,如千丈瀑布,如万马奔袭,倾泻而去。数量已经不是以千而计,在霖箬的眼中,那些如飞鸟般迅捷的符咒,数量已如天一江底的沙砾,无法计数。
其余各点在收到凭犀子的号令后,也是灵符群出如星坠,无边无量。
而那倒扣的圆盘一样的阵法,却显现出更加灿烂的光彩,随着众人的发力,那灵力似点亮了满天的繁星,连斗曜也援手而来与之呼应。阵法渐渐朝苍穹隆起,随着众人灵能的宣泄开始出现了漫天星座的标记,整个阵法就如同一个巨大无比的浑天仪倒悬在无边离火之上。
那些扑入天坑的化相符,正如星海倒灌,带着灵能别样的银色光彩,从九面天瀑一般倾泻下去,就如九天之水,都为扑灭这灭世离火而来。
流水样的化相符穿过先前的符咒搭建的罗网,直入沙场,所到之处掀起阵阵术法湮灭升腾起的烟雾。那些烟雾又朝着天坑四围狂卷而来,但又被倒扣的阵法牢牢锁住,顺着那那浑天仪的上的经纬线冲向至高点后被等在那里的月形符号吸收一空。
霎时间,声动九霄,只让各人耳蜗震得发麻。霖箬连忙用手捂住了双耳。只见那天坑中南暝离火的高度如同落潮般渐渐降低,心里已经按捺不住的激动,虽然这结局早已料到,但没想到凭犀子所施之术真如自己所言,神乎其技,宏大无比。
随着离火渐渐湮灭,那早先用化相符织造的大网也一并降低,浑天仪一样的阵法便越来越聚拢,渐渐朝着天坑内降落而去。而凭犀子和其余星点的位置也在渐渐朝着离悬崖越来越近的位置靠去。
本来将他盖在内部的阵法,却伴着高度的降落在逐渐的缩小,他一直所站的地方已经被阵法摒除在外,而凭犀子所在之处,也从霖箬身后的山坡,变成了离悬崖不过十余米之处。
“世子,接下来的步骤于阵法中会有一定的危险。去和朋友们在一起吧。”霖箬的耳边刚刚传来了凭犀子的声音,就只觉双脚一轻,身体便被翔空壁托了起来。那光球这次载着他以极快的速度从天坑旁边绕了过去,周围的景色不断变换在他经过了四位篆宗弟子所在的星位点后稳稳的降落到了霖忆的身边,他们所在的位置已经完全位于阵法之外。
除了栗歆筠和卫子玠之外,其余几人正专注地注视着那个宏大奇秀的阵法光影,毕竟这样的景象并不多见。二人正守在那卫子珊怪异的躯体旁,脚边是栗歆筠从如意袋里取出的药箱。
“回来了?”两人之间稍微有些距离,术法的声音太过于嘈杂以至于栗歆筠只朝着他做了个口型。便又俯身下去给卫子珊治疗着。
霖箬点了点头,走到他们的身边,虽然相处已久,但她那和人体毫无相似的身躯还是让霖箬无法直视,他不由得侧了侧头,那躯体有些黄色的脓液正在汩汩的溢出,但栗歆筠还把手搭在那滩怪肉的头部似乎是太阳穴,心中当下佩服起栗歆筠的仁心医德,这个人无论面对怎样的患者都不会嫌弃和躲避。成道远正躺在一旁的,手中抱着一个药罐,正随着他胸部均匀的呼吸起落有节奏的闪烁着盈盈绿光。
“她……怎么样了?”霖箬开口时,一时竟不知应该用什么样的词汇去称呼眼前的这个病患。
“情况突然很不好,来的很快也很莫名。本来在城中的时候,我还觉得虽然情况凶险,但是她体内的情况却始终处于了一种奇怪的均衡,支撑着她的意识还能保留在生的状态,却在刚才突然不好起来。”栗歆筠手探脉似是完毕,便从青囊里取出了素问针,
在栗歆筠眼中,这样危急的情况针灸无疑有奇效,他便抬手将灵能灌入针内,可他对准了一个位置又收了回来,这样反复几次,迟迟没有下手,显得十分犹豫。
“怎么了先生?”卫子玠的手环在那具破败的躯体下,语气有些着急。
栗歆筠摇了摇头,面有难色:“这样的情况,认穴只能靠猜的。我是怕万一认的不准,这几针下去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情况。”
“刚才我听到了一些事情,不知道有没有帮助。”霖箬说到,“你妹妹的这个病似乎在济国也出现过。她并不是孤例,也不是第一例。”
“难道说之前有治愈的办法?”栗歆筠十分迫切的想知道。
“听凭犀尊者说,一个村庄的人都得了这种病……”霖箬迟疑了一下,看向了卫子玠。
“那么其中有治愈的人吗?”卫子玠打断了霖箬的话。
霖箬摇了摇头,无法直视卫子玠如火般急切的双目,甚至心底深起了一丝亏欠:“这个我还没有听到,只是听凭犀尊者说他研究过一些病患,似乎这种病的本源是在常曦的晦月之力上。或者是更接近根本东西。”
栗歆筠双目微虚,沉思了一下,垂眼看了看脚边的病患,愁眉紧锁,然后把目光转向了那个正在缓缓朝天坑中落入的阵法:“如果是这样也便说得通了……她之所以刚才在影祭城里没有出状况是因为城中一直受光魂余波的影响,灵能十分充沛,而我才选择用灵脉生莲术去抽取这种灵能给篆宗的人加持符阵。但是没想到……”
卫子玠似乎也明白了:“这不怪先生,先生并不知道。而且就算知道了,我想先生这么选择也没有问题。”
栗歆筠看着卫子玠,眼神里充满歉意:“真是对不起,我事先并没有想清楚子珊之所以还能存留在那种状态里是因为这块地方的灵能起了作用。”
“先生能一直努力为妹妹诊治,我已经万分感谢了,还望先生不要自责。若是凭犀尊者在研究当中发现了一些治疗的方法也未可知。只能希望在处理好离火之后能有机会好好询问他。”
“别想了,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寄希望在这件事情上……”只听旁边的一个声音发出微微的一声呻吟,然后一句话便浇灭了卫子玠的念头,以至于其余三人都不约而同的望着那个位置。
“我师父研究的并不是病患,我们到村子的时候,那个村子里就没剩几户人家了。那些病患都被人集中起来带走了。师尊是从那里的井水和土壤中发现了问题。”原来是成道远醒了,只是众人都没想到他会醒的这么快。
他有些诧异地看着那个展开的阵法:“我昏迷着,师尊是怎么……”
“吴观在里面。”霖箬淡淡的回答到。
“臭剑宗,瞎逞能……”他这一句淡淡的抱怨,却十足有些嫉妒的意味。
栗歆筠起身走到成道远的身边,收回了那个药罐,左手托着下巴,似乎很惊讶:“我只是想着试一试,没想到吐纳罐还有这样的效果。恩……也对,虚弱和脱力昏厥病理上似乎是差不多。”
这是一种为了辅助有外伤或者接受过切除手术的病患康复的医疗用具,栗歆筠抱着试一试的想法,结果没想到对虚脱的人却起了效果。
“我见过你师傅了,”霖箬斜眼看着他,“他对我说了一些他的想法,你明白吗?”
成道远的神色立马从懒散变得恭敬起来:“明白,世子。”
躺在卫子玠怀中的那滩躯体身上的几个脓疮兀地炸开来。从那还残留着的嘴巴里,发出了不似人声,听起来可怖又痛苦的呻吟,以至于霖忆和瞬莹也转过头来。二人对视了一下,瞬莹不自觉的往霖忆背后靠了靠,让他的肩膀可以挡住自己的视线。
“那就好,所以你现在认真的回答我一些事情,”霖箬鼓起勇气,握了握那只看起来还像手的手,那粘滑的触感让他心里发怵,可他还是忍住了,看了一眼卫子玠,他却毫不在意,“你师傅说那村庄的病和这城里的事情都和某个地方有关,是哪里?”
“回世子,”成道远刚一张口,霖箬便故意微张双目,冷冷瞪了他一眼,他便将恭敬的态度稍稍收敛了一些,“是神都的著雍典学司。”
此话一出,霖箬和栗歆筠均是惊讶的望着对方,至今为止,所有的事情都和那本书还有这个地方有关。而就在两人的对视中,方才耳边还在炸裂的术法声,似乎越来越微小。
“快看!这篆宗还有些真本事。”躲在霖忆身后的瞬莹率先注意到了天坑里的情况。
一行人均是探头朝向那天坑里看去,只见那离火的位置已经退到了天坑的地面上,火圈在前赴后继的化相符围攻下朝着那个南暝的虚空开口退去,包围圈越缩越小,眼看着就只剩下祭坛附近的位置。而那浑天仪似的阵法也朝着那开口缩去,用比之前更快的所读缩小着。
霖箬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虽然知道这个结局,但篆宗能处理得这么神速自己也是没有想到的,心中不禁一阵大喜。跟栗歆筠交换了一个轻松的眼神。
不过多久,那些离火就在化相符的自杀式围攻中逐渐消失,那个包围圈和阵法都缩到了那个深黑的虚空开口处。此刻那符阵已经缩小成了一个银色的圆球,就像一把坚固的大锁,将虚无的末端牢牢锁在其中,伴随着月行法咒落入到开口正中,那开口便如同旋涡般盘旋着向中心坍缩。
“太好了!”瞬莹大喜过望,以至于双手合十顶在笔尖处,如卷云般隽秀的浓密睫毛伴着眨眼,显得格外娇俏。
“哟,芳主,”霖忆盯着她缓缓道,“为了庆祝劫后余生,你是不是应该请大家搓一顿?”
“那必须好好吃一顿啊!这顺山城里有什么好吃的?诶,等等……为什么又是我请客啊?”
“因为只有把你的嫁妆用干净,才免得你到处乱跑,也不知道华馥夫人心怎么这么大,不是每次都这么幸运的。”霖忆说着语气却不似一惯的吊儿郎当了。
“要……”瞬莹话到嘴边,却一时不知怎么又收了回去,停了片刻才又说出来,“要你管。我说是你们兄弟二人才是招事儿的体质,以前离开家也没有碰到过这么多奇奇怪怪的危险事,你要想我好,最好还是大家离得远远的。”
霖忆双手一摊,撇着嘴做了个鬼脸,颇为不屑:“谁是事儿精还不一定呢,我以前离开家那么多次,也没遇见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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