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却是格外明亮、锐利,像是一个失魂落魄却又不服输的老猎人。
他悠然一笑,说道:“比起我自身的病情,我更关心蚂蚁和台风。”
天星苦笑道:“你还关心什么?”
他怡然道:“还有优美的腿弯和脚趾之间的秘密。”
天星只哭笑不得,嘟囔道:“真是老色胚……”
那男人却显得极为不解,就好像他不太理解这个名词究竟是什么含义。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对腿弯和脚趾感兴趣吗?”
天星说道:“因为你是个孤独寂寞的中老年单身男人……”
这句话,显然对他来说是一句极其美妙又晦涩的诗词。他不明白。他似乎对这世上很多事都不明白。
那男人摆摆手,说道:“因为它们让我想起了遥远而神秘的东西。比如林间的雾瘴,还有海边的蛏子……”
说完,他眼神放空,灵魂不知道跑到哪里去遨游了。
这对父子的日常对话,基本上就在这些支离破碎又不着边际的言语中得以窥见。
“这个世界优美如诗,你不光要用双眼去看,更要用心去看……”
那男人看着天星,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心窝,又接着道:“眼睛看得越清,心就会越来越迷茫。”
天星长长叹了口气,幽幽道:“你真的不在乎死活?”
那男人说道:“那边怎么回事,往常这个点,都已经睡了……”
天星已经习惯了他们之间这种不在同一频道的对话方式,回答道:“今晚来了个客人。”
“客人?”那男人有些奇怪,“我们这里从来都没来过客人……”
男人又问天星:“是个什么样的客人啊?”
天星如实答道:“是一个长着一头白发,容貌脱俗的姑娘……”
男人朗然笑道:“白头发?难不成是位老姐姐?”
天星说道:“哪里是老姐姐,她可是年轻的很呢!看起来只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
男人有些错愕,说道:“这世上还有这样的女子?年纪轻轻就满头白发?”
天星往屋里走去,懒洋洋地躺在了床上。今天他四处奔波,先是为老爹寻医,后又跨海找嫣儿,此刻已经是困倦难耐。
他梦呓般说道:“你去瞧瞧……今晚像是过年一般热闹……”
男人静默一阵,也径自回到了屋子里,像是一块硬挺挺的木头,躺在了另一张床上。
“招待客人是老梁的事,我不去凑这个热闹……”
话一说完,只听屋子里响起了雷一般的鼾声。
后山一片漆黑,只有海风吹拂着茂密的雨林,百里碧海沙沙作响,甚是喧嚣,却又格外寂寥。
与之相反,此刻的前山却是灯火通明,热闹非凡。也不知是哪位好事的弟子的提议,整个青鳞派又重开炉灶,摆好了百张酒桌,不一会儿,奇异瓜果还有饭食海鱼便接连呈上桌来,摆得满满当当。
数百位男女弟子,皆是恭恭敬敬地齐立逆鳞堂外,齐声喊道:“青鳞派上下弟子,恭迎贵宾远道而来!”
百人之声,整齐划一,似若一人对月高喊,气势非凡,算是给足了这位贵客面子。
偌大的逆鳞堂内,只有玉先凤、嫣儿,还有一个中年男人,一个妇人。
嫣儿感受到了堂内有些尴尬,甚至有些沉闷的气氛,只像个小淑女一般乖乖地坐在那里,一句话也没说,眼睛却偷偷在他们三人的脸上来回游走着。
玉先凤神情古怪,那中年男人似乎面有怒容,而那位妇人,却对自家夫婿侧目而视。
这看起来实在怪异。
良久,倒也还是那位年轻的妇人先开了口,眼神噙满了幽怨,说道:“梁哥哥……人家已经找上门来了,你又为何一言不发?难不成要教我这妻子来替你说吗?”
“……嗯?!”
梁门主诧异地看着自家夫人,只感觉这话里有话,字字诛心。
嫣儿捂住面门,心想:“他们到底再说些什么?!”
玉先凤苦笑道:“尊夫人误会了,我只是在海边恰巧偶遇了令嫒,一时好奇心盛旺,便厚着脸随了来,想要瞧一瞧岛上独有的风光……”
那妇人看了看她的女儿,却见到了嫣儿认可的眼神,顿时悬在了嗓子眼的心,又缓缓飘了下去。
她见这女子姿容奇异俊美,本以为是自家夫婿在外招惹女人,人家闹上门来了。事已至此,夫妻之间还有何脸面相对?遂打算休书一封,从此两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