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栀单纯地以为,只要等过一阵子霍茂德消了气,将霍靳商放出来,一切就又会好起来。
可是,霍栀错了。
何意被秘密下葬十几天以后,霍茂德才在霍老太太的威压之下将霍靳商放出来。
可是自那以后,霍靳商与霍茂德本就不亲近的关系变得越发地冷淡撄。
在往后的一年里,霍靳商没有再回学校。
那时候已经快19岁的少年,突然叛逆起来。
霍栀常常看见霍靳商躺在关藏獒的那间小屋子前的草地上喝酒抑或睡觉。
每次霍栀放学回来,在草地上睡得迷蒙的或者醉得神志不清的霍靳商总会睁开眼睛,对霍栀招招手偿。
霍栀每次都乖乖地走过去,在霍靳商身边坐下。
“哥,你考上了那么好的大学,不如回去读书吧。”
“哥,就算你不愿意读书,你也可以跟二叔学做生意啊。”
“哥,你什么都不愿意做,你有那么多朋友,你可以去找他们玩啊。”
……
那时候十岁出头的霍栀,总是绞尽脑汁地想要霍靳商改变一下现状。
她一阵子用一个理由或者有时候将几个理由与建议一起说给霍靳商听。
最开始的时候,霍靳商总是笑,什么也不说。
后来,快要考中学的霍栀在霍老太太的安排下,常常在放学的时候跟着数学老师一起回家,到老师家里补课。
而百无聊赖的霍靳商则被霍老太太安排每晚去接霍栀。
霍家所有人都没有反对霍家的公子去当这种苦力,因为谁都希望他能振作起来、不要再因为何意的事情给霍家添麻烦。
让霍栀很意外的是,霍靳商从来都没有迟到过。
每次霍栀从数学老师家里出来,霍靳商要么是靠在路灯灯柱上,要么就是交叠着长腿坐在他骑来的那辆自行车的后座座椅上。
那几十个夜晚里,霍栀坐在霍靳商的自行车后座,跟霍靳商聊功课、聊同学、抑或聊她自己。
霍靳商总是带着笑容听她说、或者参与她的话题,却从来不说起自己的事情。
直到那一次,给霍栀补课的数学老师因为临时有事,提前一个小时放了霍栀,并让自己在读初中的儿子送霍栀回家。
本来霍栀声称自己可以走回家的,但数学老师不敢让霍家出来的小姐在深夜里冒险,便坚持要自家儿子送她。
见数学老师的儿子已经将自行车推出来,霍栀便没再拒绝,坐上了后座,任由他送自己回家。
那时候读初中的少年骑自行车并不稳当,加之一路上路况不是太好,他老是摇来晃去,霍栀没办法,只得紧紧捉住他的衬衫。
少年的身子一僵,随之加快了速度。
霍栀可能觉得自己伤害了少年的好意,便试图跟他说话。
当两个人终于断断续续地聊起来的时候,少年正骑着车行在一段下坡路上,速度很快。
霍栀害怕,将少年抓得更紧,单薄的身子也向少年靠拢。
少年笑起来。
就是在这时候,霍栀看见了停在坡路上的霍靳商。
霍靳商应该是正在向上骑车,看见霍栀以后才临时停下来。
他单手掌在自行车龙头上,坐在自行车上、两只脚踩在地上,侧身看着霍栀。
当时那少年的速度有些快,霍栀看见霍靳商后还没来得及跟霍靳商打招呼,少年已经带着她冲到了坡底的平路上。
霍栀连连叫停以后,飞快地下了车往坡上跑回去。
彼时,霍靳商仍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停在那个地方。
只是他低着头,薄唇间叼了一根烟,打火机的火苗正一厘一厘地啃噬那烟。
霍栀惊到了,叫出来,“哥,你怎么抽烟!”
霍靳商并不理会她,慢悠悠地将烟点燃后,将打火机往自行车的车篮里一丢,这才叼着烟眯着眼来看霍栀。
“不是在补课?”他的嗓音莫名带着点哑。
霍栀呆呆地看着他抽烟的样子,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今天老师有事,让我先回来。不过,哥,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现在的时间,距离她平时补课放学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霍靳商没回答她,而是侧眸向斜下方看了下。
彼时,那个数学老师家的清俊少年正推着自行车往这边靠拢过来。
霍栀也转眸去看那少年,那少年对上霍栀的视线,憨憨一笑,霍栀也以笑充当礼貌。
霍靳商抬手将烟摘下,垂下头时眸色晦暗不明。
那少年已经快速来到霍栀跟前,问霍栀,“这是你哥哥?”
霍栀点点头,正准备说话,霍靳商突然打断她,“你几岁来着?”
那少年以为霍靳商在问他,忙答,“14岁。”
霍靳商抬起头来,没看那少年,只看着霍栀。
霍栀愣了下,答,“哥,我马上11岁了。”
霍靳商舔了舔唇,眯着眼看远方时将烟重新喂进嘴里,呢喃道,“11岁。”
那少年觉得窘迫,红着脸看了眼霍栀,霍栀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
霍靳商就是在这时候突然倾身过来,直接单臂将霍栀提到了自己的自行车后座,按着她坐下。
“你们这个年纪,该好好读书。”霍靳商丢下这么一句,长腿用力、调转车头,带着霍栀离去。”
……
不同于以往,这一次回家的路上,霍靳商不发一言。
霍栀觉察出他的异样,也没敢说话。
直到霍靳商送霍栀回霍老太太的小楼、经过藏獒的小屋时,霍靳商看着那两只藏獒透过中间的铁窗彼此玩闹,他才顿住脚步。
那晚的星很亮、月色很明,霍栀在那一刻看得清清楚楚,霍靳商满眸满面的悲伤。
霍栀莫名也跟着悲伤起来,她什么也没说,悄悄地靠近霍靳商,拉住了他的手。
霍靳商的身体绷了绷,过了好一会儿才垂下头来看霍栀。
霍栀展出笑颜,低低地叫了一声,“哥。”
霍靳商移开视线,看着夜幕,然后他将自己的手从霍栀手中抽走,走到他常常呆的那块草地上坐下。
霍栀跟了过去,陪着他坐了许久。
“哥,要不你找个女朋友陪你吧。”顿了顿,霍栀的声音拔高了点,“我们语文老师有一段时间很伤心很难过,后来她找了个男朋友,她就变得开心起来了。”
霍靳商觉得好笑,然后他确实也笑了出来。
霍栀不解地看着他。
霍靳商双手枕在脑后,睡了下去,并且闭上了眼睛。
霍栀就那么坐着,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的脸。
又是良久以后,霍靳商说,“栀栀,你在霍家,会不会觉得孤独?”
霍栀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摇头,“不孤独,有奶奶,还有哥哥你,还有它们俩,就够了。”
“哦?那这么说,是我贪心了?”霍靳商微勾了勾唇角,满是苦涩,“自从我妈死后,我每次待在这个宅子里,总是觉得孤独。我看着以往那些至亲的面孔,总觉得虚伪至极。你说一条人命,他们怎么能处理得那么坦然,忘得那么快呢?”
霍栀只听到他的“孤独”两个字,有些失落地说了句,“哥,你至少还有我啊。”
霍靳商眉目一动,缓缓打开眼睛,看向霍栀。
霍栀眸光闪动了下,指着小房子里的两只藏獒,“你不是也还有它们么?”
霍靳商只是看着她,不说话。
霍栀错开视线,又补充,“还有,你不是还有薄书砚吗?你以前不是说过他比你的亲弟弟还要亲么?”
霍靳商终于错开视线,淡淡一笑,“确实,我还有你和它们。”
霍栀眉目一舒,喜滋滋地看着霍靳商。
可霍靳商的神色却突然黯淡下去,“至于薄书砚,他……进了监狱,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出得来。”
霍栀一愣,不知道怎么接话会好一点。
过了会儿,霍靳商又说,似乎是自言自语,“这是要把我生命中重要的人,一个一个全都折腾遍么?”
霍栀赶紧摇了摇头,却还是不知道说什么。
那时候11岁的小女孩,纵然比同年龄人心思重,对于这样深重的话题,终究是没有办法理解的。
霍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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