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那男人自己生生咬下的,可想而知在生前经受了多么大的痛苦。经过仵作验尸,此毒无色无味,服毒后并非立即发作,故也不知到底是混在了哪天的水酒饭菜中。待狱卒们发现男人暴毙后,下毒之人早已无迹可寻。
狱卒匆匆忙忙赶来禀报时,唐夜霜正在宣纸上描着一簇清绝的梅。
谁不知道往常的唐夜霜向来是在武场中舞枪弄棒的好手,近日却一反常态地开始热爱起在各种纸面上涂涂画画,一连练了二三日,起笔落笔的线条总算有些工整起来。听得狱卒回报,她面上始终是一片风云不变,甚至连那与纸面接触的墨色笔锋也未颤动半分,似是早有预料。
落下最后一笔后,唐夜霜终于搁下手中的羊毫,淡淡地吩咐了一句“体面点葬了吧。”
狱卒喏喏称是,赶忙退下了。
待门外的脚步声渐远,云墨静随后也到了,一见面就开门见山地问道,“你知道了?”
“知道了。”她口中漫不经心地应着,一边微微弯下腰去,以淡墨渲染了几分画面,昔日握刀持匕斩杀过不少人命的纤纤玉手,此时握起紫竹杆儿的软毫来,看起来却也是分外和谐,“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那个人’干的。”
“可查出什么了?”他很快便反应过来了这句话中隐藏的含义,只如是问道。
唐夜霜却是避而不答了,只举起刚润色完成的画卷来展示给他看,“怎么样?”
他随意瞟了一眼,画上俨然是一幅红梅图,笔法虽然稚嫩,线条也有些粗糙,与那些名师大家自然是不能相比,然而那斜影疏枝间,笔锋顿挫的力道已然掌握得恰当娴熟,在新手之中犹数难得。
云墨静斟酌了一下,答道,“比起以往有些进步。”
“今时自然要比旧时好。”她一笑,对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并不以为意,只是顺着桐木画轴缓缓推上那副红梅画卷,露出压在底下的一方信函来,展于他看,“你瞧瞧。”
云墨静拿起读了几行,脸色也是一变,压低了嗓子问道,“这是?”
他心中知道其中的严重性,那人通晓宫中如此多的细节,不是身处宫中内部便是有内应处于宫中,然而他们却丝毫未查出其中风声。
“怀虚子与‘那个人’互通的书信,”唐夜霜轻描淡写地一句带过,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信上的事暂且不提,我今日唤你来,是想叫你看看这两样纸面可有差别。”
一边说着,她将那幅红梅图重新铺开,比对在一起。
信笺里头透露出的信息虽多,然而却句句简练,几乎不露一丝马脚,唐夜霜只能试图从纸张方面入手。乍看以下并下无甚差别的的纸面,那其中厚薄、深浅、品质和洇墨的程度都不尽相同。唐夜霜借着练笔为由头,搜集了各类纸张整整比对了两天两夜,才将私以为最为符合的纸面挑了出来,只待云墨静最终裁决。
在辨别这一方面上,见多识广的云墨静显然要比她技术纯熟得多。
看着眼前两张纸,云墨静眸色一动,疑惑的神色很快便褪去,显然知道了唐夜霜的意图,便也不多话,只神情严肃地用二指轻捻了几下纸片,又将指尖放在鼻尖轻嗅了半晌,终于得出与她一样的结论,“是同样的材料。”